咬着马铃薯,往后撤,囫囵间听见谢钧问:“林二小姐觉得这马铃薯怎么样?”
林蕴哪里知道?她没吃出来什么味儿,慌得就知道赶紧往下咽。
怕自己说不知道,谢钧还要接着喂,林蕴只含糊道:“好吃。”
“确实,”谢钧视线扫过她泛红的耳尖,眸色深了深,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也不再要喂林蕴,而是低着头,认认真真将这颗“独一无二”的马铃薯吃掉。
吃完后他跟着林蕴往田边走,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灰布。
谢钧看着眉梢动了动,她这是拿袖子当抽屉了?装这么多走路不沉吗?
林蕴弯腰将灰布铺好在田埂上,一屁股坐下后邀请谢钧:“谢大人坐。”
见谢钧依言坐下,林蕴松了一口气,要是她一个人,随便往哪儿一坐都行,但谢钧显然比她要骄贵些。
换句话说,他事儿多。
但对谢钧的喜爱足以让她迎难而上。
林蕴偏了偏头,看向身侧的谢钧。夕阳将沉未沉之时,日光从远山的缝隙中穿过,绵密又柔和的光线蔓延,落在谢钧的侧脸,衬得他鸦羽般的眼睫都缀着金粉,好看得不可思议。
林蕴看得失神片刻,暗自点头,不说其他的,为了这样一张脸,她也不该怕麻烦。
回过神来,林蕴道:“前几天傍晚我在这片田边上数麦苗,日落的时候才发现此处甚美,当时我就在想——”
林蕴拉长语调,果不其然引得谢钧追问,他也别过头来,望向林蕴:“想什么?”
林蕴绽开笑容:“我想,要是谢大人同我一起就好了,要是我们一起看到此处的日落就好了。”
谢钧怔了怔,难以自抑地笑起来,他看着她,只看得到她。
“前两日听说谢大人今日要来,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看看,”明明都坐在一处了,林蕴还是明知故问,“谢大人愿意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谢钧没有任何犹豫,颔首道:“乐意之至。”
他们并肩坐在田梗上,一起看夕阳缓缓沉向远山脊线,看天边的云霞被熔成赤金,层层叠叠铺开,烧红了半个天际。
仿佛一层暖融的薄纱展开,拢住这方天地,拢在他们身上,温柔又盛大。
光华敛尽,谢钧竟有些怅然,既留恋好景色,更想长长久久留住身边这个人。
林蕴一手撑地,微微用力准备起身,两人离得近,另一只手碰到了谢钧的手背。
猝不及防间,一抹温热擦过,谢钧想也没想就反手抓住。
等看到林二小姐面上的愕然,他反应过来,但索性错上加错,贪恋地、逾矩地将指节挤入她的指缝,摩挲间十指紧扣:“我以为林二小姐想牵我?”
林蕴:“……”
想反驳,却觉得她嘴皮子没有谢钧利索,林蕴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力攥住谢钧的手,顺势摸了两把,他手指修长,指节匀称,擦过常年写字的薄茧,带着点酥麻的痒意。
都被冤枉了,那就干脆坐实好了!
***
在皇庄待了没几天,林蕴又回了趟皇城,一是同宋望舒一起去顺天府领和离的判词,林岐川犯了通敌叛国之罪,还谋害了宋归舟,他与宋望舒已然算得上义绝,便无需林岐川同意,顺天府自会判离。
从顺天府出来,林蕴同宋望舒就去了菜市口,今日还是刑部监斩林岐川的日子。
陛下前一日下了旨意判了斩立决,等到菜市口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林蕴才知道来看这种“大官”斩头热闹的人不少,她和宋望舒没什么经验,来晚了还有些赶不上趟。
林蕴也不好意思带着母亲钻进去,说什么她要看第一现场,近距离观赏,林蕴道:“母亲,都是我昨天还要看苗,今日到得太晚,才没抢到前排。”
林蕴环视周围,不远处有一座小食肆,在食肆的二楼应当能看得清楚些,林蕴问:“要不我们去那里看?”
宋望舒点点头,其实见阿蕴去不到前排,宋望舒还松了一口气,她怕林岐川临死前见到阿蕴再说些什么恶心的话。
等付了茶水费上了食肆二楼,林蕴才发现这个观景位也很紧俏,她在二楼见到林栖棠了。
几人也没多说什么,打过招呼便都坐在窗前,等着午时。
“吉时”已到,刑部监斩官宣读圣旨,声若洪钟:“前宁远侯林岐川,通敌卖国,滥杀无辜,害戮骨肉,罪无可赦。奉旨斩立决!”
鼓声三下,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溅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