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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一年中十有六七都是灾祸，能活下便活，死了也是命不好。”

nbsp;nbsp;nbsp;nbsp;“命！”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像被触及什么开关般，突然放声大笑。他俯身，纤薄的身姿随他胸口震颤的幅度而颤抖。

nbsp;nbsp;nbsp;nbsp;“祁连均也同我说过，‘谁叫他们投身庶民之家，无力兼善天下，便只有抱愧于他们了’，你们都爱说命。士与庶，这就是你们划定好的命，这头与那头，泾渭分明，不可僭越。”

nbsp;nbsp;nbsp;nbsp;越霁不置可否，目光缓缓冷下来，雾障退隐，静水流深。

nbsp;nbsp;nbsp;nbsp;“沈公子，走到这里了，你还妄想两袖空空？”

nbsp;nbsp;nbsp;nbsp;“原先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你与世人，别无二致。”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凝视着他。

nbsp;nbsp;nbsp;nbsp;突然就明白了，昭桓帝说的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

nbsp;nbsp;nbsp;nbsp;本质上，这并不是站队昭桓帝，或者越氏，或者任何一方的问题。

nbsp;nbsp;nbsp;nbsp;门阀间即便犬牙相错，龃龉不合，但同样也有个共识，即便再多的睽异倾轧，也是云上的事，绝不许地上的枝蔓疯长，攀附纠缠到云间。

nbsp;nbsp;nbsp;nbsp;而纷争中随意引动的风雨雷电，对云下的人来说，都是噩梦，是浩劫。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冷声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越公子，这里实在令我觉得恶心。”

nbsp;nbsp;nbsp;nbsp;“好一个道不同。”

nbsp;nbsp;nbsp;nbsp;越霁策马离去，只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一蹴而成将背上弓取下，随手抽箭，一齐握在掌心。

nbsp;nbsp;nbsp;nbsp;——明明也是偏于文弱的身形，拉开这柄长弓却是轻而易举。

nbsp;nbsp;nbsp;nbsp;越霁搭在弓身上的拇指在箭尖碰了碰，歪头虚虚瞄着目标。

nbsp;nbsp;nbsp;nbsp;“沈公子在骑射会上追猎时，不幸中了流失，当场暴毙了，真是遗憾。”

nbsp;nbsp;nbsp;nbsp;这么近的距离，威力不俗的一张弓，飞箭离弦，他必死无疑。

nbsp;nbsp;nbsp;nbsp;被雪亮的锋芒直指，沈清和半点不退，手中马缰一紧，雪骓虽有不愿，但还是被主人逼迫向前走进，靠近那拉弓搭箭所在。

nbsp;nbsp;nbsp;nbsp;“妄自尊大，愚昧至极……越公子是在九重天上待久了，我要替那些人好好伸伸冤，将这些话全数奉还给你。”

nbsp;nbsp;nbsp;nbsp;“你们都觉得，天下读书人是随意控制的筹码，天下百姓是随意驱遣的刍狗，你们是棋桌上的律条制定者，万千生民都是手中棋子，对吗？”

nbsp;nbsp;nbsp;nbsp;越霁纹丝不动。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像疯魔般，再近数步！

nbsp;nbsp;nbsp;nbsp;“越大公子，您真是至尊至贵。”

nbsp;nbsp;nbsp;nbsp;“今日最好将我射杀在此，若放我离开，我定要你用血和痛知道，门阀之下，到底有没有天命！”

nbsp;nbsp;nbsp;nbsp;越霁眯起眼，他松开手，箭矢以迅风之势朝沈清和面门而去。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没有闭眼，长箭带过的疾风掀起他的发，一只雀鸟稳稳被钉死在树干上，只来得及哀鸣一声，便一命呜呼。

nbsp;nbsp;nbsp;nbsp;越霁收弓，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

nbsp;nbsp;nbsp;nbsp;“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里，你也是最特别的。嗯，像只艨艟下喜爱纵跳的小鱼，你我不能勠力同心，我倒真有些惋惜了。”

nbsp;nbsp;nbsp;nbsp;“再给你次机会，若你不愿，下次只能在灵堂与你相见了。”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从容自若：“若你敢来我的灵堂，我便是当了鬼也会好好招待！”

nbsp;nbsp;nbsp;nbsp;“好，很不错，我要留着你。”越霁非常有涵养的一垂首，他偏头，只用余光看人，才终于显出这幅无害端方皮囊下，真正掩藏的傲慢与冷漠。

nbsp;nbsp;nbsp;nbsp;他的生活是无聊了，难得有这么尾小鱼陪他戏耍。

nbsp;nbsp;nbsp;nbsp;唇边泄出一丝轻嘲：“你该怎样让我流血流泪，燕临越霁，拭目以待。”

nbsp;nbsp;nbsp;nbsp;这回是真走了。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看越霁走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突然弯下脊背，背后汗如浆出，衣料已经沁湿了，被冬日的凉风一吹，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nbsp;nbsp;nbsp;nbsp;但胸腔比身体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