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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普通灾民哪敢诬害朝廷命官，在和政殿上一通胡搅蛮缠，哭脸卖惨。就算他穷尽心力为他们安置，救他们性命，越氏稳坐钓鱼台，叫一个农户翻嘴攀咬，还是再简单不过。

nbsp;nbsp;nbsp;nbsp;陈御史更加口沫飞溅，义愤填膺，“竟是如此操弄神鬼巫蛊之术，心怀不轨之徒，还终日近在陛下身侧，恐危害圣体，酿成大祸！莫重蹈昔日覆辙！”

nbsp;nbsp;nbsp;nbsp;孝帝便是被方士的乌金弹丸，蛊巫之术掏空了身体，才叫英王把持朝野，昭桓帝一继位便大力惩处这些打着长生幌子，进宫敛财的江湖骗子，若还有人敢投放巫蛊，必定人头落地，无一例外！

nbsp;nbsp;nbsp;nbsp;祁祥这才慢悠悠走出来，“这沈清和还在逆王府巷开了家书院，传习异学，日日捣鼓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莫非就是操弄这巫蛊之术！还请陛下下旨，封禁书院断绝其道，正本清源，莫使其为祸四方！”

nbsp;nbsp;nbsp;nbsp;他斜眼看了看侧后，“便是礼部侍郎沈大人你，生出这样一个孽根祸胎，惯纵放恣，也难辞其咎！”

nbsp;nbsp;nbsp;nbsp;沈兆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脱出，立即要言明清白！

nbsp;nbsp;nbsp;nbsp;“陛下明察，这逆子竟如此悖逆不轨，臣绝不是那等姑息养奸之辈，便大义灭亲，即刻将此子逐出革胙，谱中除名，死后不许归宗，听任陛下裁夺！”

nbsp;nbsp;nbsp;nbsp;有位耄耋之年的阁老出面，他一挥衣袖，沉叹道：“想这沈清和也曾是我东莱书塾的学生，卒业多年，没想到竟成了如此不忠不义不善不孝之辈，今我将其摈斥门下，此后便不再是我的门生！”

nbsp;nbsp;nbsp;nbsp;御史抖了抖胡子，“欺世盗名，窃弄威权，放辟邪侈，沈侍中，不怪你人心向背。如此辜负恩典之举，唯有数罪并罚，才能平息怨愤，拨乱反正，还世人一个公道天理！”

nbsp;nbsp;nbsp;nbsp;这和政殿好似一个巨大的唱台，众人齐齐粉墨登场，一出一出戏轮着演。深色的顶与深色的地，他在这浓黑的颜色里扮了个丑角，供以众□□攻，寻欢取乐。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恍惚觉得身周都是索命伥鬼，恍惚见重重鬼影，非要将他剔肤见骨，敲骨榨髓才好。

nbsp;nbsp;nbsp;nbsp;越霁就是要让他被群狼环伺，一拥而上撕咬干净，好知道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以泄昨日拂逆之恨。

nbsp;nbsp;nbsp;nbsp;不是不能辩解，但这徒劳无益。

nbsp;nbsp;nbsp;nbsp;如此万众一心针对他的围困必杀之局，他从前为人骄狂，身上确实也不缺把柄。就是要虚虚实实，罗织罪名，他若不从，他还能再列举个百十条，血口翻张，招招狠毒，直说到他罪行滔天，万死犹轻为止！

nbsp;nbsp;nbsp;nbsp;已经有人跪下，声声高呼：

nbsp;nbsp;nbsp;nbsp;“还请陛下拨乱反正，还世人一个公道天理！”

nbsp;nbsp;nbsp;nbsp;底下众人瞬间如被风划过的蒿菜，瞬间倒了一片。

nbsp;nbsp;nbsp;nbsp;御座上的年轻帝王高而远地坐着，静默不语。

nbsp;nbsp;nbsp;nbsp;青衣少年在暗红丹墀下，即便是跪着，背脊也如松如竹，身周衣袍绽似青莲。此情此景，与初见时何其相似，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双目通红，默默垂泪。

nbsp;nbsp;nbsp;nbsp;胸中似有隐痛。

nbsp;nbsp;nbsp;nbsp;他的受在御座靠手上松了又紧，犹带威慑的低沉嗓音终是便传遍整个大殿。

nbsp;nbsp;nbsp;nbsp;“舞弊一事朕亲自审理，早先就结过案，陈御史若是还有想法，便上书大理寺，再作审理。至于买官鬻爵，朕早先已褫夺了沈清和在尚书台的职务，便就此揭过。”

nbsp;nbsp;nbsp;nbsp;见昭桓帝显然没有站在他这边，陈御史颇有微词，还要再辩，被年轻帝王单手压下。

nbsp;nbsp;nbsp;nbsp;“至于‘巫蛊’，朕也略有耳闻。‘疫痂法’都过了太医院院判的首肯，也确实救了不少灾民性命，朕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对岐黄之术有了解，比我大雍的院判还要通晓。”

nbsp;nbsp;nbsp;nbsp;“耕农一丁不识，不明事理，将闻所不闻的事当做巫蛊，情有可原。你们学富五车，都是家国栋梁，竟也对莫须有的巫术畏忌，实在是令朕大失所望。”

nbsp;nbsp;nbsp;nbsp;“陈用材，你是御史台的老人了，还记得进御史台的第一日，你的上峰说过什么吗。”

nbsp;nbsp;nbsp;nbsp;他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可在听者耳中却如泰山压顶。

nbsp;nbsp;nbsp;nbsp;陈用材早没了适才的志得意满，捏着朝笏身曲腰躬，汗流浃背道：“谨记台规…淬厉风裁、检齐霜纪、下饬官方、上参国是……”

nbsp;nbsp;nbsp;nbsp;昭桓帝在靠手上拍了一下，他吓得连忙跪下。

nbsp;nbsp;nbsp;nbsp;“朕寄以耳目之任，一切吏治民生与得失利弊，皆殚忠极虑，据实直陈*。你年纪大了，已耳目昏聩，辨不清玉石，分不了清浊，念在你兢兢业业十数载，不治你罪名，准你告老还乡，致仕去吧。”

nbsp;nbsp;nbsp;nbsp;陈用材的脊背猛烈地颤了颤，将朝笏扣在地上。刚刚还精神矍铄，一下就成了真正年过半百的老翁，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

nbsp;nbsp;nbsp;nbsp;被高高在上的天音点到，沈清和才如梦初醒。

nbsp;nbsp;nbsp;nbsp;“你虽未铸成大错，但也确有恃宠生骄之举，但念在你赈灾有功，在朕身边办事也适如其分，着剥去品服，加笞二十，谪调丘泉郡，无诏不得再入京都。”

nbsp;nbsp;nbsp;nbsp;昭桓帝声音微顿，又道：

nbsp;nbsp;nbsp;nbsp;“可有异议？”

nbsp;nbsp;nbsp;nbsp;昭桓帝是在尽数保全他，不惜处罚老臣，落一个包庇臣下，处事不公的话柄，累得自己声名受损。

nbsp;nbsp;nbsp;nbsp;如此厚泽，他铭心镂骨，没世不忘。

nbsp;nbsp;nbsp;nbsp;沈清和深深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