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在一个贫困县,十多年前,我妈妈去南方打工,回来生下了我。她说不出我父亲是谁,村里人都说她做不干净的工作。我妈妈承受不住,再也没有回来过。”
黎景煦带着南清喻钻进小巷子,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他们对我非常好。初中时,爷爷过世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他安排葬礼,没有多余的钱让我继续读书。好在有个学校找上门,愿意让我作为特招生免费上学。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磕磕绊绊考上大学,本以为生活该好起来,奶奶却生病了。”
话音落下,黎景煦走进一家破旧的民房,里面一片噪杂,什么人都有。
他停在最里面的门前,门上用红油漆写了‘欠债还钱’几个大字,还能看出暴力踹门的痕迹。
“为了照顾奶奶,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这里房东人挺好,每个月只收水电费,不要我们房租。就算我们招惹了麻烦,他也没有驱逐我们。”
黎景煦说完,看向南清喻,等待他的回应。
整个高中阶段,黎景煦身边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小孩。
他们知道黎景煦是特招生,经常用充满天真的语气,问他‘穷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家里有保姆吗’等等异想天开的问题。
黎景煦身处那样的环境中,早就学会掩饰自己的贫穷,仿佛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没有朋友。
朋友需要深交,需要把自己展示给他。
黎景煦做不到。
接触南清喻之后,黎景煦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即使剖开自己,温柔的神明一定不会刀刃相向。
“所以,你邀请我到你家吃饭吗?”南清喻没有对黎景煦的经历和家庭背景做出评价,反而关注另外的点,“那就不算我请你了。”
“菜是学长买的。”黎景煦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
“那也不能算,这次就当你请我吧。”南清喻小声问,“你奶奶在里面吗?我会不会打扰她养病?”
“没关系,她之前的手术非常成功,最近呆在家里闲不住。”黎景煦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空间很小,因为背光的原因光线昏暗。
一位老太太带着帽子,坐在唯一的窗边纳鞋垫。她刚做完手术,身形消瘦,但气色还算健康。
听到开门声,老太太放下手里东西,颤巍巍走过来,“煦煦回来啦,奶奶一直等着你。这个是你经常说的同学吧,快请进快请进,奶奶给你们做饭。”
南清喻问,“奶奶,要不要我帮忙?”
“帮啥忙?我做了五十多年饭,从来不需要帮忙。”老太太摆摆手,从抽屉里拿了个苹果塞给南清喻,“你先吃个苹果,饭马上就好。”
黎景煦从外面拿了两块老式蜂窝煤进来,也被奶奶嫌弃碍事,赶过去跟南清喻一起吃苹果。
整个房间不大,里面又阴又潮,但收拾的特别干净。
南清喻看着奶奶麻利的摘菜炒菜,确实不像需要帮忙的模样。
要不是她身上还带着化疗后遗症,帽子下面没有头发,南清喻甚至看不出她生过病。
南清喻捧着苹果,像仓鼠似的慢慢啃着。
黎景煦静静望着他,仿佛透着他的眼睛看到过去和未来。
现在,黎景煦住在破烂的房子,背负巨额债务,过着普罗大众眼里悲惨的人生。
但黎景煦的内心,无比满足。
自己原本有机会,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黎景煦一点儿也不后悔。
他拥有家人,拥有自由的灵魂,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付出感情。
只不过……
黎景煦深深凝视南清喻,眸色渐深。
自己暂时拿不出与南清喻相配的金丝笼。
偏偏觊觎学长的人又太多太多,谁都有可能捷足先登。
如果能把他藏起来就好了。
“你一直盯着我干吗?”南清喻摸摸自己的脸,明明没沾着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