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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条子上有两种笔迹，旧的那种来自张相张庭岳，新的这种来自沈青池。

nbsp;nbsp;nbsp;nbsp;张庭岳：淮河附近粮价涨跌不定，疑似有东、南两处的大粮商暗中操控。

nbsp;nbsp;nbsp;nbsp;沈青池：杀鸡儆猴，再跳，一并杀了。

nbsp;nbsp;nbsp;nbsp;朱色笔迹泛着湿润的光，被内容衬托得杀气腾腾，仿佛刚泼上去的血液，让连雨年眼皮微跳。

nbsp;nbsp;nbsp;nbsp;他皱着眉合上批条，夹回奏折：“淮南淮北和两处边境今年的粮食缺口这么大，居然有大粮商敢闹事？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nbsp;nbsp;nbsp;nbsp;“商人天性逐利，只要利益够大，他们连自己的命都敢卖。”沈青池云淡风轻，还有心情反过来哄他，拈着一片虾饼递到连雨年嘴边。

nbsp;nbsp;nbsp;nbsp;“别生气，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今年缺粮的可不止是淮南淮北的普通百姓，军粮缺口也大。既然他们不想活了，我就请军方的人同他们聊两句，用不了多久，他们手底下的人自会提头来见——嗯，提他们的头。”

nbsp;nbsp;nbsp;nbsp;沈青池这个皇帝可不好做，刚登基时为了兵权与边军磨了许久，在收复南疆六城一事上更是给予了他们足够的支持与信任，这才打出如今大权在握，四方安定的局面。

nbsp;nbsp;nbsp;nbsp;大盛的商人地位不算太低，可若是空有万贯家财而不知收敛，下场就是变成待宰的猪猡，什么时候国库空虚了，什么时候就得榨自己身上的油去补。

nbsp;nbsp;nbsp;nbsp;年年有商贾被砍头、被抄家，年年有人不知餍足地挑衅朝廷威严。如果放在平时，东南两地的大粮商在地方身份超然，沈青池也懒得因为点小事砍了他们再换新的。

nbsp;nbsp;nbsp;nbsp;但今年不同，淮河如今是沈青池用来创造彪炳千古的功勋的基础，军粮缺口是必须弥补的错漏，谁动它们，就是在挖大盛皇权的根，沈青池能忍，刚过没几年好日子的军方也不可能忍。

nbsp;nbsp;nbsp;nbsp;想通这些关节，连雨年放松下来，张嘴接受沈青池的投喂，安和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nbsp;nbsp;nbsp;nbsp;“你派军方的人过去了？谁啊？”

nbsp;nbsp;nbsp;nbsp;沈青池捏起最后一片薄饼一分为二，先喂他一半，自己再吃剩下那半，然后把沾在指尖的油渍碎屑抿掉，流露出难得的随性和孩子气。

nbsp;nbsp;nbsp;nbsp;“我原本想让驻守南疆的祝将军走一趟，他为人稳重，办事细致，又擅谋略，收拾几个粮商不在话下。”虾饼吃完，沈青池慢条斯理地转战甜茶，“不过有人主动请缨，我不忍回绝，只好让他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0秒开猜：“漠北的将士？”

nbsp;nbsp;nbsp;nbsp;“嗯，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沈青池笑着点头，奖励似的喂他一口甜茶，“他叫楚行云。”

nbsp;nbsp;nbsp;nbsp;镇北大元帅幼子，大盛最年轻的将军，自封漠北最好看的男人，楚行云。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笑出了声：“你让他去，是收拾粮商还是收粮？”

nbsp;nbsp;nbsp;nbsp;“能者多劳。”沈青池笑道，“这两件事，他都包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子时钟声响起，沈青池洗漱完毕，赖到连雨年的床榻上，看着他洗脸。

nbsp;nbsp;nbsp;nbsp;水声哗啦啦响了一阵，连雨年捋着半湿的刘海坐到床沿，毫不客气地把陛下往床里赶，自己则掀起被子躺下。

nbsp;nbsp;nbsp;nbsp;不久前，他把自己要去南边的事，以及其中的来龙去脉都跟沈青池讲了一遍，沈青池答应帮他调动刚刚消化完的妖蛊教情报机构，调查那四个地方，却没提条件。

nbsp;nbsp;nbsp;nbsp;免费的就是最贵的，沈青池从不做亏本生意，但连雨年也知道，他对自己其实并无所求，感情上的空洞，在自己答应留下陪他五年后，也被他自行填补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nbsp;nbsp;nbsp;nbsp;可是连雨年也不会让他做亏本生意。

nbsp;nbsp;nbsp;nbsp;“诶，先别睡，送你个东西。”连雨年戳戳沈青池的脑壳。

nbsp;nbsp;nbsp;nbsp;十一月的帝京，夜晚滴水成冰，沈青池睡觉时喜欢把脸埋进被子里，睡在连雨年身边时尤其喜欢。

nbsp;nbsp;nbsp;nbsp;就像现在，他整张脸都缩到被褥下，抵在连雨年手臂旁，只露出小半个发顶，发丝凌乱冰凉地蹭进连雨年颈窝，像什么纯良无害的小东西。

nbsp;nbsp;nbsp;nbsp;“小东西”探出头来，打了个深海巨兽似的哈欠，懒洋洋地笑问：“什么？又是符箓吗？”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从袖兜里摸出一串手链，递到他眼前。

nbsp;nbsp;nbsp;nbsp;手链由几根细细的透明丝绳串连而成，每根绳上都打着数量不一的繁复结扣，卡着一粒粒小铃铛，将三片形状疏异的青铜色薄片分隔开来，结构繁密，精巧古拙，明明没有添加昂贵材料，却天然生成一段古老神秘的气韵。

nbsp;nbsp;nbsp;nbsp;“这是……”

nbsp;nbsp;nbsp;nbsp;沈青池伸手接过，指尖无意中拨弄了下铃铛，铃铛撞上薄片，发出清脆的声音，宛若钟罄交响。

nbsp;nbsp;nbsp;nbsp;丹桂乡下埋着苍龙尸身的事，连雨年刚才一并说了，现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低声说道：“我在巫祖留下的阵法里找到了这三枚龙鳞，正好手边有合适的材料，就顺便给你做成手链，以后我不在时，你可以戴着防身。”

nbsp;nbsp;nbsp;nbsp;沈青池为了他连江山都可以不要，对苍龙尸身最多只是好奇，并无占有欲，所以知道那三枚薄片是龙鳞时并不讶异，只单纯为收到礼物而高兴。

nbsp;nbsp;nbsp;nbsp;他作势要戴上，戴到一半却又摘下，递给连雨年：“你帮我戴？”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顿了顿，拿走手链，套到他左手腕上。

nbsp;nbsp;nbsp;nbsp;龙鳞正反面都刻上了符文，贴着沈青池的脉搏与腕骨，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nbsp;nbsp;nbsp;nbsp;他举手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拉下袖子盖上，轻声问：“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只为给我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