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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被连雨年的大巧不工噎了个瓷实。

nbsp;nbsp;nbsp;nbsp;正常人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是想办法撬开他的口，打探情报、获取信息、解决疑难，然后再考虑卸磨杀驴。

nbsp;nbsp;nbsp;nbsp;这人倒好，仗着一身天赐的实力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就是不愿意多动一下脑子和嘴皮子，也不知道真莽假莽。

nbsp;nbsp;nbsp;nbsp;被连雨年这么一插科打诨，本来抱着爱活不活、死了也行想法的男人突然就觉得这破世界顺眼且有趣起来，准备多活两天，再看点阴间没有的风景与乐子。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唇角一弯，摆出一张标标准准的狐狸笑脸，冲连雨年招招手，骨子里漏出些跟媒婆上门招亲那样一母同胞的神似。

nbsp;nbsp;nbsp;nbsp;“我不是水神，这里这么多的尸骨也与我无关。倘若现在杀我，你的目的或许仍可达成，有些事却真的要随我埋进土里，永不见天日——你当真舍得？”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眯眼，神眼术的金光溢出飞挑的眼尾，扫向鬓角，可惜依旧没能看出什么东西。

nbsp;nbsp;nbsp;nbsp;“你方才拿我当食材，夸我好吃，这会儿想起来推锅了？”他扬了扬下巴，像只刚开完屏的傲慢孔雀，“跟你家那个废物点心通过气了吗？”

nbsp;nbsp;nbsp;nbsp;“我家那个……？”男人一愣。

nbsp;nbsp;nbsp;nbsp;“说我、我吧？”美人头不知何时溜了回来，缩在男人身后的水浪里探出半张脸，语气惴惴，“大人，不是您说……想吃人，才让我拿花轿去抓、抓的吗？”

nbsp;nbsp;nbsp;nbsp;男人：“……”

nbsp;nbsp;nbsp;nbsp;果真是个废物点心。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冷笑：“我再给你两句话时间，说服不了我，我就送你去见我家巫祖。”

nbsp;nbsp;nbsp;nbsp;顺便用搜魂术撬开你的脑袋，直接观看记忆。

nbsp;nbsp;nbsp;nbsp;男人叹了口气：“好。第一句，你应该从桫椤镇百姓那里听说过水神的样貌，你认为我符合吗？”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心里一跳，因为刚才那一遭耗力过甚而稍微弓起的肩背瞬间板直。

nbsp;nbsp;nbsp;nbsp;兰女夷口中的水神模样，是身披华袍、双龙盘绕、看不清面容。

nbsp;nbsp;nbsp;nbsp;这人除了初见时符合第三点外，另外两点都不符合，先前还被捆着，对于连着自己身躯的鬼海都做不到如臂指使，怎么想都不像有同时托梦一镇之人，搞什么水神娶亲烂活的闲情逸致。

nbsp;nbsp;nbsp;nbsp;从连雨年脸上看到满意的反应，男人继续道：“第二句，水神迎亲，被迎者要去的不是云湖，而是……”

nbsp;nbsp;nbsp;nbsp;“云湖山。”连雨年接道，往上瞥了眼两座耸立的山尖，“所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胡诌和挑衅？”

nbsp;nbsp;nbsp;nbsp;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张嘴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也不全是。很久以前，我确实食人……但我吃的都是人死后还归天地的那一缕至精至纯的心魂，血肉之躯与杂念横生的魂魄，并非我所好。你若死了，一定能产出世间最美味的心魂，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你很好吃。”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木了脸：“……谢谢夸奖，但大可不必。”

nbsp;nbsp;nbsp;nbsp;心魂不是魂魄的一部分，是每个人一生走到头的那一刻，从心底析出的毕生最宝贵的信念、记忆、志向、爱与恨等玄之又玄的存在，因矢志不渝而精纯通透，因终生不改而熠熠生辉。

nbsp;nbsp;nbsp;nbsp;这东西比神话时代的神话还虚无缥缈，连雨年就从没真正见过，要不是今日听他说起，都无法肯定它的真假。

nbsp;nbsp;nbsp;nbsp;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人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nbsp;nbsp;nbsp;nbsp;迎着连雨年狐疑的目光，男人不紧不慢地起身，挥袖一指：“我无形体，身上又无血气，无法喝血吃肉，也未曾吸食精魄。而他们的尸骨在湖里，魂魄在我身后，一样不缺吧？”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nbsp;nbsp;nbsp;nbsp;厉鬼食活人精魄而存，之前拿到的妖蛊教牌特制荒秽配方中，活人精魄也是一味重要材料，是它们一身血气和力量的源头。

nbsp;nbsp;nbsp;nbsp;人死后，残存的灵魂又会在惨死的痛苦与怨恨中化作新的厉鬼，让仇敌所在的群体发展壮大。

nbsp;nbsp;nbsp;nbsp;一条畸形的生产线，但每一环都没有他的参与。

nbsp;nbsp;nbsp;nbsp;“那些厉鬼与你并非一体，而是同你一起被人为禁锢在此，让你们互为枷锁，相互束缚。”连雨年沉声道，“告诉我原因，我暂时放过你。”

nbsp;nbsp;nbsp;nbsp;男人收起笑容，敛眉低目：“你不觉得我们很像被豢养的家禽吗？它们养着我，我养着它们，我们不止是相互束缚，更是相依为命。”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张了张嘴：“……养鬼术？”

nbsp;nbsp;nbsp;nbsp;“上古鬼巫一脉以荒秽养鬼，但荒秽的主材料是厉鬼，被养的是自己。”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鄙夷，“这种扭曲术式本意的‘改良’法门，不配叫这个名字。”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沉默下来。

nbsp;nbsp;nbsp;nbsp;——帝京东边的山上，有一座云湖。

nbsp;nbsp;nbsp;nbsp;——湖里摇啊摇着小船。

nbsp;nbsp;nbsp;nbsp;——它用腿骨做浆，它用头骨点灯，它慢慢划去湖对岸，把我腐烂的身躯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