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妹五人跟着父母为了避祸,一起从齐地老家搬到楚地沛县定居,而后机缘巧合下,他们兄妹仨又从楚地沛县来了秦地咸阳。
在这期间,经历了诸多事情的吕家兄妹仨人,白日里各忙各的,等闲都见不着面,这好不容易能碰上齐聚的时间,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吕释之端起案几上的陶碗,呼啦一口下去,半碗热乎乎的鸡蛋面疙瘩汤就下肚了。
他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水,看着正拿着筷子,跪坐在主位坐席上的妹妹细嚼慢
咽的吃着蒸饺,不禁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雉儿,最近那告示是怎么回事儿啊?军营中的宣传墙上都贴满了皇长孙殿下的政绩告示,这些天全军上下都在热烈谈论小殿下呢!”
“之前也没见皇室如此做啊?”
乍然听到二哥的询问,吕雉拿筷子的右手一顿,先让俩老仆下去休息了,随后才看着俩望着她的兄长,声音极低地说道:
“大兄,二兄,最近你们在军中行事时千万要谨慎些,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陛下是想要将大秦的继承人彻底定下来,对外宣布了。”
“继承人?莫非长公子要被陛下立储了?”
吕释之闻言霎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吕泽一惊之后,却看着自己弟弟满脸高深莫测:
“释之啊,陛下如今春秋鼎盛,纵使是想要立储,也未必非得立自己的长子。”
听到大兄这有些绕的话,吕释之想起最近那被庶民们激烈讨论的告示内容,以及最近皇长孙在军中飞速窜起的声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嘶——如果陛下真越代立储了,纵观列国的史书,这也真成皇室内的一件奇闻了。”
听到俩兄长的交谈,吕雉虽没有开口,但嘴角却微微泛起了一抹笑意,眼底深处尽是掩不住的浓浓期待——
立储——立嫡长、立贤明。
长公子只长非嫡,性子迂且钝,摸着良心能说这位确实是皇室内难得的仁善、敦厚之人,但若为储君的话,却感觉差了那么一截。
而皇长孙虽然隔了一代,但出身尊贵,既嫡又长,性子果敢、灵慧,还是当今皇家三代内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卓越的一个人,别说陛下看重了,连吕雉都觉得皇长孙比皇长子更能担当大任。
只要陛下的寿元足够绵长,越代立皇孙为储又如何?甚至耐心等着皇曾孙出生、长大都等得起。
如今皇长孙的政绩被传向了天下各地,吕雉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一天也不会离得太远了。
……
黑漆漆的夜幕上划出了几道明晃晃的闪电,“轰隆隆——”雷电声也响彻了夜空,紧跟着就有豆大的雨点子从天而降,将覆盖在屋顶上的瓦片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同吕雉一样眼明心亮的人在帝都内有许多,不少文官武将都从这一张张记载皇长孙政绩的告示中窥见了几分帝王的心思与偏好。
连秦缨本人也感受到了几分不寻常。
几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凉飕飕的秋风吹来时,文武百官们一切的猜测、憧憬、等待,也终于在深秋岁末之时落到了实处。
九月岁末的最后一日,身穿一袭小黑袍的秦缨随着父亲入了宫,原本是要如往常那般去章台宫侧殿内跟着老师们读书的。
没想到上午的课程刚开始不久,他就被几个黑衣宦者从侧殿给领到了章台宫的外殿上。
巍峨高耸的正殿之中,秦缨甫一进入外殿,就看到了满满当当的人。
他抬脚跨过门槛的刹那,身穿黑红两色官服的文官武将们也像是终于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目标了一样,纷纷齐刷刷地对他投来了注目礼。
跪坐在御阶下的亲爹、二叔、三叔也都用含笑的目光望着他。
马上就满七周岁的秦缨心有所感,下意识抬头望向跪坐在高处御案旁的大父,瞧见大父含笑的俊眼,他的一颗小心脏也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神情平和地缓步往大殿之内走去,直至走到御阶之下,才对着上首的大父俯身拜道:
“缨拜见大父。”
始皇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什么,直接侧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黑衣宦者,宦者忙躬着身子从御案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道黑红二色的丝绸卷轴,将卷轴缓缓打开后,就声音洪亮地看着下首的皇长孙大声道:
“请皇长孙缨接旨。”
秦缨忙跪到木地板上,垂首认真倾听。
黑衣宦者也立刻扯着嗓子,看着卷轴上的一列列墨字,高声宣读道:
“大秦立皇太孙诏——”
“制诏:朕闻三代之治,在明贤庸、定国本……今扫平六合,经纬八荒,天下一统,当立储以安社稷……皇长孙缨,得天所爱,聪慧灵秀,其性机敏,其人仁孝……”
“朕之长孙,一岁开蒙,懂仁孝,三岁涉农政,知黔首之疾苦,七岁通诗书,明春秋之大义……上可安邦,下可定国,允文允武,至诚至善,实彰秦室之懿范,承宗庙之重器……皇室诸子、诸女无一人可出其右……缨虽年幼,但朕甚爱之!”
“今命太史择吉日……授尔玉册金宝,立为皇太孙……布告天下,咸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