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今早刚起床就听到玄鸟对孙儿说,大父靠着洞悉未来,派蒙毅顺利抓获一堆反秦余孽,大大更改了大秦的国运,为大秦帝国续命五十年呢!”
“是吗?”
听到小胖墩儿这热烈又直白的小奶音,满心都被灰暗的——他有错,他不会培养子女的——负面情绪给深深笼罩着的皇帝陛下,不知怎么的语气中竟然染起了一丝笑意。
待在大父怀里的缨小胖墩儿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小脑袋,大秦帝国的结局令无数后人看了都扼腕叹息不已,更别提大父这个一手拉拔起庞大帝国的建造者了!
他明白大父昨晚肯定一夜没睡,也知道大父肯定心中很不好受,再多的安慰之语都比不上“续命五十年”这明确的话语来的直白。
别的不提,单单他大父这具好身体只要不瞎吃“保健品”,再健健康康活五十年不是问题。
抱着怀里胖乎乎、软乎乎的小家伙,看着小家伙笃定又明媚的灿烂笑容,始皇心中无数负面的情绪如退潮的海水般尽数散去。
他用大手摸了摸乖孙脑袋上的黑色虎头帽,狭长的凤目深处也有了光彩——儿女们废了不要紧,孙子还是很出彩的!
他的长孙——秦缨,不仅与他心意相通,还是他的政治知己,等缨长大后终将实现他的抱负,帮助他将大秦带到更加兴盛的阶段,即便他没有寻到长生之法,终究去见列祖列宗们了,也不会面上无光、心怀愧疚了。
看到大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好了,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变得没有那般慑人了,秦缨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而后如同撒娇般对着自己大父埋怨道:
“大父,您都不知道阿父有多笨,今早阿父问缨昨日大父为何要回宫圈禁十八叔的事情,缨就对阿父和阿母讲了亡秦者胡的事情,阿父吓得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母也吓得精神恍惚,把缨给感染的连早膳都吃得不香了,饿得厉害。”
始皇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向孙儿的小肚子,瞧见那稍稍鼓起来的小肚子后,微微沉默了,秦缨顺着大父的视线往自己肚子上望,糟糕了,看到胡亥和赵高被大父变相圈禁了,听到项梁、项羽也被大父抓起来后,他今早上高兴的连吃了三小碗鱼肉粥!
他忙努力吸气将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给收回去,看着大父接着道:
“大父,缨觉得缨还能陪大父再接着吃一顿有粥、有菜、有羊乳、还有馍馍的美味早膳。”
始皇深深沉默过后,眼中的光亮却变得愈发璀璨了,笑着道:
“缨陪着大父用早膳就行,不用再吃了。”
秦缨闻言在笑着点头的同时,又不禁叹了口气,他没逞强,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顿,鱼肉粥嘛,去净房跑一圈就没了。
他虽然才两岁多,但他身上每块肉都不是白长的,作为一个假小孩儿,每天不用别人哄,他都能给自己混素搭配地喂个营养充足。
毕竟这个时代太过古老了,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年代里,他深深坚信一点——胖乎乎的小孩儿的身体抵抗力要比瘦巴巴的小孩儿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啊!
看着从昨日午时回宫后,直至如今也滴水未尽、粒米未食的皇帝陛下,在今早皇长孙到来后,总算是洗漱过后开始到餐厅内用早膳了,章台宫的宫人们也都长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王城之中一座稍显破败的府邸内,也响起了一阵令人心慌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昏黄的油灯亮光下,一个身子瘦削、两侧脸颊凹陷的中年妇人正趴在床边对着下方的痰盂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单薄冬袍捧着一碗热汤缓步而来的年轻人,瞧见妇人咳嗽的姿势后,脸色大骇,忙将自己手中的汤碗放到一侧的案几上,几步冲过去边用右手给妇人轻拍着后背,边语带哭腔的哽咽道:
“阿母,您撑住,孩儿这就去寻姑姑,就算是死也要去章台宫内求见陛下,为您请来太医诊治。”
妇人闻言咳嗽的声音更大了,用干瘦的右手紧紧拉着自己儿子瘦的骨节突出的手腕,直至咳得浑身都出了一层虚汗,缓过那股子劲儿了,才翻身躺回木床上,紧拉着儿子的手腕
,哑着嗓子苦笑道:
“子婴,阿母没事儿,你坐下。”
子婴闻言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终究是眼中含泪的跪坐到了床边。
昔日偌大又热闹的长安君府内,如今已经变得破败极了。
三进的府邸内,除了母子俩之外,只有两个仆人。
躺在床上的病弱中年妇人,眼神苦涩的望着头顶上挂着蛛丝与灰尘的巨大房梁。
兴许是觉得自己要熬不过这一遭了,过去三十多年的经历也恍若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时她还是新郑城内容貌清丽的韩公室贵女,名叫姬灿,然而她的人生却不像她的名字那般“光辉灿烂”。
秦王政七年时,风和日丽,十五岁的她怀揣着一腔胆怯与期待从新郑来到咸阳,在夏姬太王太后的安排下,嫁给了庄襄王生前非常疼爱的小儿子——十七岁的长安君成蟜。
可惜,好日子只过了仅仅一年,就斗转之下。
次年,十八岁的长安君奉秦王之命率领大军前去攻打赵国,却在途中背叛大王,倒戈敌军进行谋逆,最终兵败身陨,惨死于屯留。
消息传回咸阳城后,举城皆惊,大王雷霆之下,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