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治典郎章淮”五个字,始皇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初春时在书房内看到的韩地历史档案,对白月光的怀念神情也瞬间如退潮的海水般全部收起,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冷冷淡淡了:
“原来如此,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俩都是颖川人,怪不得,朕觉得你一见面就有故人之资呢,原来是故人的同乡友人啊。”
“唉,韩非子作为顶级的法家大才,世上罕有,你有三分像他就已是你莫大的福气了。可惜你说话太过流畅了,不口吃这点,你终究只能模仿他的形,学不会他的神,真是可惜了。”
始皇表情漠然地冷冷丢下这话,就抱着孙儿转身往书房去了。
趴在大父肩膀上与章淮面对面的缨小胖墩儿,看着章淮听到大父这番就差指着他鼻子,痛骂他一句“东施效颦”的犀利评价后,一瞬间就彻底僵住了的表情,立刻用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小嘴,丹凤眼弯弯地灿烂笑了起来。
第76章秦使折了
哈哈哈,活该啊!
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今日章淮一个小小的治典郎能跑来章台宫给大父送新编的字典,背后肯定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在一众同僚之中抢到了这个跑腿送书的差事。
这个聪明的男人怕是来时,就打算着模仿韩非子的昔日模样来让大父对他“见之失神”、“触之生情”、“一见倾心”,随后得以靠着这份特别的感觉有更多机会接近大父吧!
可惜啊!这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棋差一招啊!谁让他在一月初次见到他时,就把他的老底在大父面前掀的精光了呢!
他大父才不吃“良良类非”、“白月光替身”这套呢!
[嘻嘻~失败了吧?]秦缨丹凤眼弯弯,对着章淮咧着小嘴露出了一抹极其难以解读的笑容,就被大父抱着进书房了。
看着那趴在暴君肩头上冲他咧嘴笑、只差挥舞小手的高兴小胖墩儿,心中本就有些尴尬的章淮变得更加羞恼了,但短短几瞬的功夫,他就又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动作轻巧地将背在背上的书箱取下,双手托着递给走到他面前的蒙毅温和地开口笑道:
“蒙内史,这箱内盛放的纸张就是大篆转小篆的字典,如果陛下阅览完发现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在纸上写批示,等我们这些人在勤学宫内看到陛下的御批后会重新进行查漏补缺的。”
“嗯,辛苦了。”
蒙毅冷冷淡淡点了点头,就伸出双手接过书箱,面容淡漠的看着章淮。
章淮仍旧维持着自己儒雅的笑容,又对着书房的方向恭敬地俯了俯身,随后才在蒙毅的注视下转身离去了。
临近午时。
初夏高悬在湛蓝天空之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光线照在人的头顶上也只觉得有些灼热了。
章淮顶着头顶之上的大太阳,一步一步沿着千级台阶,拾级往下,直至彻底走出章台宫的范围后,他一直含笑的嘴角瞬间拉平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俊脸上之上镶嵌着一双极其凉薄的眼睛。
他目视着前方边阔步行走着,心中却在复盘自己这次的失误。
他承认他心中的想法是有些龌龊了,可是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昔日,秦始皇看重韩非子的事情在天下各国、诸派学者之中都不是一个秘密。
作为新郑人的章淮更是对其中的事情知道的甚为清楚。
韩非子本是为了“存韩”的心思,西赴咸阳,拜见秦王政申明自己的政治主张,奈何却与秦王政和自己的师弟李斯的秉持的政治理念相背,“存韩”不成反而自己还死在了秦狱之中。
为了能早日混到暴君身边,他就想出了模仿韩非子来接近暴君的主意,尽管他的样貌与韩非子生的并不像,但作为同乡之人,受到相同的中原文化熏陶,这十年来他都在拼尽全力模仿韩非子生前的身形和气质了,足以做到了几成相似,奈何……
那个暴君似乎根本就不买帐!
章淮一回想起,刚刚在章台宫内殿中,那爷孙俩用两双几乎生的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静静看向他时,蕴藏在眼底的冷淡和奚落,仿佛将他当成一个取乐的伶人看般,就忍不住烦躁又尴尬地死死地攥紧双手,指甲都把掌心给刺破了,他还是无法消弭心中复杂的火气。
准备了十年的“初见”,竟然落得个“真是可惜了”的讽刺评价,这样以来,别说有机会亲近暴君了,怕是暴君都想要把自己赶出宫了。
心有不甘的章淮失望地闭了闭眼,步伐沉重的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勤学宫的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的章台宫书房内。
金灿灿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书架的高大地球仪上,将上方不同的色块照得闪闪发亮。
秦缨被大父侧着小身子抱着,站在圆润的地球仪面前,瞧着其上原本被匈奴侵占变成“草原绿”的河套地区在蒙恬大胜后,又重新变成了“玄鸟黑”,这鲜明的色彩变换标志着大秦的版图又扩大了一点。
小胖墩儿兴奋的咧嘴直乐,可是转过小脑袋瞧见大父还是一副神情冷漠、薄唇紧抿,似乎还未消火的模样,他不由微微张了张小嘴,转念一想就能与此刻的大父深深共情了。
毕竟韩非子对于大父而言那可是“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的喜爱存在啊!尤其是韩非子还偏偏死在了大父后悔要放他出狱的前夕!这得多虐啊!简直就是白月光中的白月光啊!
眼下大父也到了中年,看到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对自己怀有刺杀之心的亡国余孽,不仅当着自己的面说,他幸运的和韩非子是同乡、还踩了狗屎运地跟着韩非子读过几年书!出门在外都能称呼韩非子为“老师”,甚至还要明目张胆、模仿韩非子的模样跑到他跟前唰存在感,妄图凭着自己对韩非子的好感,而接近他!蛊惑他!刺杀他!
惹!这拙劣的手段不禁是在侮辱大父!还是在亵渎大父早逝的顶级白月光!
这般一想,小胖墩儿都对自己大父生出几分怜爱了!
大父好!张良坏坏!
小家伙立刻鼓起自己嫩呼呼的脸颊,伸出小手边上下抚着自己大父的结实的胸膛,边奶声奶气地开口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