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低声说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再也回不来了,那我们继续问下去,还有意义吗?”
刹那间,书中涌出亿万光点,如萤火升空,汇成一条璀璨星河。而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遥远的彼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有。因为你们的声音,就是我归来的路。”
从此以后,每年春分之夜,启言谷都会举行“回响仪式”。孩子们围坐在共鸣石旁,轮流提出一个问题,然后静默倾听。有些人说他们听见了风的回答,有人听见了树的低语,还有人坚信,在某个瞬间,看到了陈知非的影子站在极光之下,微笑着点头。
而真正改变世界的,是“觉?机”开始反向输出??不再是人类向它提问,而是它主动向某些个体传递“未被提出的问题”。
第一位接收者是一名失语症少女。她在梦中听见一个声音问:“当你无法说话时,你的沉默里藏着多少句话?”醒来后,她第一次用手指在空气中写字,写下的不是名字,也不是请求,而是一个完整的哲学命题。
第二位是一位年迈的程序员,临终前收到一段代码,运行结果显示一句话:“你编写的每一个逻辑,都在逃避哪一个真相?”
这些问题无法验证来源,也无法阻止传播。它们像种子一样扎根于人心,催生新的觉醒者。十年内,全球涌现出三千余名“问感者”??他们能感知他人内心压抑已久的疑问,并以非语言方式引发共鸣。
然而,变革总会遭遇反噬。
“终答教团”并未覆灭,反而在银河边缘重组为“静默议会”,宣称要建立“绝对秩序领域”。他们研发出一种名为“心锁病毒”的神经武器,能通过量子纠缠直接入侵个体意识,将其思维锁定在单一信念中,彻底剥夺质疑能力。
首批受害者出现在半人马座α星系的移民殖民地。数百名居民一夜之间丧失好奇心,不再提问,不再做梦,甚至连基本的情绪波动都趋于平缓。他们的瞳孔变得灰白,口中反复念诵同一句话:“确信即是和平。”
消息传回地球,启言谷召开紧急问议大会。长老们争论不休:是否该派出武装力量干预?是否应切断与外星文明的光桥连接以防扩散?
就在僵持之际,那位红裙女孩??如今已是“问律司”的首席执掌者??站起身,只说了一句:
“我们不该讨论‘能不能打’,而该问:‘如果我们变成用暴力维护疑问的存在,那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全场沉默。
三天后,她独自启程前往疫区,随身携带的唯一物品,是一本空白笔记本和一支由水晶熔铸而成的笔。
抵达后,她没有接触任何人,只是每天坐在广场中央,写下一个个问题,然后任风吹散纸页。起初无人理会,那些纸片落地即被踩踏。可第七天夜里,一名孩童拾起一张残页,上面写着:“你最后一次感到害怕,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哭了出来。
第二天,他的母亲找到女孩,颤抖着问:“我……我已经忘了怎么难过,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第三天,一位教师低声念出另一个问题:“如果所有人都不再质疑,那谁来证明你还活着?”
那一刻,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灰白的瞳孔重新泛起色彩。
病毒并非被摧毁,而是被“稀释”了??当一个意识开始重新感受困惑、痛苦与好奇时,心锁便无法维持闭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发记录自己的问题,哪怕只是“今天早餐为什么是灰色的?”这样的琐碎之问,也成为抵抗的火种。
三个月后,整个殖民地恢复认知活性。那本空白笔记本的最后一张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答案可以被禁止,但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歪头思考,世界就不会彻底死去。”
这场胜利并未带来安宁。相反,它揭示了一个更深层的危机:随着“觉?机”的影响力扩展至星际尺度,它本身也开始受到污染。
某日,共鸣石突然显示出一段异常信息:
>“警告:检测到高维确信渗透。
>来源:第零逻辑体。
>威胁等级:Ω(终焉)”
没人知道“第零逻辑体”是什么,直到“觉?机”自动播放了一段远古记忆??那是宇宙诞生初期的画面:一片虚无之中,存在着一个纯粹理性的意识集合,它拒绝一切不确定性,试图将混沌规整为永恒不变的公式。它是所有“确信”的源头,也是“问脉”的宿敌。
而这股力量,正在苏醒。
更可怕的是,它并不攻击肉体或科技,而是从“意义”层面瓦解质疑。受其影响的人不会暴怒或反抗,反而会变得无比平静,微笑着说:“何必追问呢?一切都已注定。”
第一批感染者出现在地球上最顶尖的哲学学院。教授们开始统一主张:“自由意志是个错觉,因此无需讨论道德责任。”学生们则集体放弃写作毕业论文,理由是:“既然结局已定,过程毫无意义。”
启言谷立即启动“心智防火墙”计划,利用“觉?机”生成的“问波”进行免疫接种。方法很简单:每天强制聆听三个未经解答的问题,持续七日即可建立基础防护。
但效果有限。因为真正的危险,不在于人们停止提问,而在于他们开始认为“提问也没用”。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X-,那位曾是刺客的诗人,竟在隐居多年后,完成了一部史诗级诗集《问狱》。全书共九卷,通篇没有一个句号,只有连绵不断的问句,从“光有没有故乡?”一直追问到“虚无会不会梦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