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看见他,我都在想‘上帝啊,难道我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这样可悲的形象吗?’追在一个根本不可能给予回应的人身后,像狗一样祈求一点点怜爱、哪怕是一次回头?”
要不是席尔瓦不安分的手,利奥兰高低得为席尔瓦眼中那点稀薄浮起的泪光动容一下:“‘他’?”所以幕后黑手是一名男性?“库尔特说那个人和他有一样的目标,都想通过毁灭世界的方式令世界进化。”
“哦,这就不是我和他会聊的话题了。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坐在某个地方读些酸不拉几神神叨叨的书……”席尔瓦靠过来,贴向天使的唇。
隔着水镜,撒旦发出了尖锐的爆鸣:“他在做什么?!他在——啊!!我要杀了他!!”
上帝的语调虽然依旧冷静,但双眼却在冷冷地瞪视水镜:“你不能。利奥兰正在套话,你想打断他的工作、令他发怒吗?”
撒旦气得猛锤了一下御座的扶手,可怜的王座发出咔嚓呻吟:“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干看着??上帝啊,利奥兰甚至称呼你为天父呢!你就是这么庇护他的??”
上帝平静回复:“现在的利奥兰并不需要将他遮在羽翼下的保护,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
信任利奥兰有能力扭转不利的局面,信任利奥兰会在需要的时刻发出求助,那才是祂们插手介入的正确时机。贸然的保护对于天使来说,无异于一种轻视冒犯,上帝在无数可能性中见过那样的未来,那可算不上什么好结局。
“……”撒旦闷声坐回御座,“换句话说,我们俩的确什么都不能做。”
“我更倾向于将这视为一种见证。”上帝若有所思。“这是一种普遍存在于生灵之中的自然规律,路西,不论是狼群,还是人类。”
“当年轻一辈从对年长者的依赖中走出来时,就意味着ta开始成熟了。”
“当ta能够做到身心的双重独立时,就意味着ta已然成长至足以挑战年长者了。”
“当ta选择挑战年长者时,就意味着ta已然做好从年长者手中接过权责的交接棒的准备——此时就该是一个部族、或者家庭,新老两辈权利交替的时刻了。”
上帝顿了一下,询问撒旦:“你认为利奥兰现在正处于哪一段时期?”
撒旦认为祂也没有那么老吧!祂好像和利奥兰平辈耶?
与此同时,中央办公室中。
利奥兰无语且好笑地瞥了眼偷偷冲他幸灾乐祸的班吉,在席尔瓦的吻真落下来前接着公事公办地询问:“你的合作者是谁?他和你一样,也曾被人遗弃?所以他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布局,也都是为了获取来自遗弃方的道歉?”
“……”像被一盆冷水猛然浇头,席尔瓦性致盎然的神情霎时挂了下来。
他盯着利奥兰看了几秒,掺杂着些许负面情绪地开口道:“你知道吗?蝙蝠侠,你真的很没有情调。这么好的氛围,为什么非得问这种让人性致全无的问题?”
席尔瓦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利奥兰”:“我知道你绝不会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对吗?Angel(天使)?”
正向布鲁斯投去担忧中略带幸灾乐祸注视的天使倏地一顿,而后赶在邦德或班吉注意到问题前迅速将身体重新放松下来。
Angel这个词在英语里也可以理解为“甜心”“宝贝”差不多的调情爱称,席尔瓦的行事风格深入人心,只要席尔瓦不进一步解释说明,邦德和班吉并不会意识到问题。
现在更需要关注的重点是席尔瓦透露出的两点情报:
第一,幕后黑手似乎有着与席尔瓦同病相怜的处境。
第二,幕后黑手在与雷霄古合作时,完全没有告知雷霄古有关他天使的身份,但最近的两枚棋子——库尔特和席尔瓦,都被告知了他其实是天使。是什么让对方的态度发生了转折?
利奥兰陷入深思的同时,身陷水深火热的人轮到了布鲁斯。
如果不是另有考虑,布鲁斯几乎要后悔之前互换身份的提议——他再次想,如果此时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事情会轻松很多。白寡妇说的那些分析尽管并不不着边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确没法坐视白寡妇或者席尔瓦以轻佻或下流的态度触碰天使——他的意思是,利奥兰还没接触过真正纯粹的爱呢!
像天使这样极端纯粹的存在,难道不该拥有与其相匹配的纯粹的一切吗?信任、爱戴、尊重……哪怕是爱与情欲,双方也应当是始于灵魂的互相吸引,而不是单纯的肉欲垂……天,他没法想象天使产生情欲。天使难道不该都是不动情的吗?
“等等等等,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神?”席尔瓦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视线强行拽了回来,“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怎么欢迎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天使会对我更热情点呢!看着我经历过的那些苦难的份上。难道是不喜欢我的性别?或者不喜欢我的样貌?”
布鲁斯想,天使似乎从未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
他同样不在乎,但天使的不在乎和他还是有本质的区别——他是因为见过的罪犯太多,所以清楚外貌并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天使则是天生无法感受其他生灵的美貌,只能通过其他种族的普遍标准做客观地判断。
而真正能让天使感觉到“美”的,天使曾在埃及时,同那个三天两头就趁着夜色找上门的死神阿努比斯聊起过(布鲁斯感到不高兴,因为那会儿天使根本不跟他说话):“美?哦我觉得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很美……不不,不是因为它们的样子。该怎么解释呢……哦!看见我们脚边这个瓷罐子了吗?”
死神耿直回道:“是的。我说过很多次它已经碎了,我可以替你重新做一个。”
天使吓得慌忙紧紧抱住瓷罐子,毕竟这位直脑筋的死神是真可能当场扬了这罐子:“这不是我想说的!我的意思是,破碎这个状态,本身就承载着岁月和记忆的痕迹——当我看见裂痕时,我看见的是它被管事摔碎、但救了三名奴隶的过往;管事去世后,其中一位奴隶之子用黏土修复它、用它装盛院落里所有奴隶的赎金,重获自由的过往。”
“所以我说世上所有事物都是美的。当我看见身边的黄沙时,我看见的是更久远前,更壮观宏大的场面……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岁月不会在我们身上留下任何印刻,所以每当有人说我是美的,我没法理解这个。我觉得……很遗憾。”
过去的碎片如此清晰,布鲁斯仿佛还能感觉到天使的叹息刚从胸腔中吐出,紧密贴合的灵魂就连微小的遗憾都会伴随叹息的震颤而传递:“不,和性别外貌都没关系……我只是无法赞同你的某些选择。但不论如何,我还是想劝说你,不要摘下我的面具。你的合作者也提醒过你了是不是?”
“噢,是的。”席尔瓦推了推天使脸上的面具,“他说会让我本来就充满废料的大脑彻底被废料填满,甚至忘记原本想做的事。所以我没打算揭——”
“哦狗屎。”一直铐着粉色手铐、快被这gay里gay气的玩意儿恶心死的邦德终于没了耐心,“你是打算站在这儿跟每个人都聊一遍,还是来点真枪实弹的?”
“……”席尔瓦忍耐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摸出两把手枪,“我本来不想把这场最终表演放得太前面的,毕竟这是我等待了这么久才换来的重逢。但既然年轻的弟弟这样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