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蹲下,指尖逼出一缕灰蒙真气。那真气细若游丝,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向那座正不断散着水汽的“润泽阵”。
他本意只在摸清灵气流转的轨迹,丝毫未有扰动之心。
可天底下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那缕一触及阵法,便如一滴浓墨落入清水,瞬间侵染了整座大阵平稳的灵流。
“嗡——”一声闷响陡然炸开,似老弦崩断,震得周遭空气都颤了颤。
脚下原本无形的阵纹尽数亮起。
不再是平日温润的青光,而是疯狂闪动的杂色乱芒!
那异响刚一断绝,绵长的嘶鸣便接踵而至。下一刻,磅礴的水行灵气自阵法核心喷涌而出,以无可阻挡之势吞噬了整个药圃。
视野在刹那间被彻底抹去。
余幸心中大骇,只觉一股刺骨的湿冷瞬间缠上身来。
空气中无数水汽疯狂凝结、汇聚,不过三两息的工夫,便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浓雾,将方圆数十丈之地笼罩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
他自知闯下大祸,当即敛息匿形,身形如电,隐入一旁花棚的阴影里。
前脚刚藏好,后脚一道人影便提着盏琉璃灯踏入了这片雾海。
灯光蒙昧,在浓雾中只照得开身前三尺之地,也照亮了来人那张清减了许多的侧脸。
此夜来此,是为采一株“月见花”。
又或许是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想趁机确认那个执拗的身影今夜是否安然。
来人正是苏菀。
她提着灯刚踏入药圃时,浓雾便掩盖了那点微弱的亮光。
“呀!”
脚下一滑,苏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便不受控地朝一侧倒去。
她本能地想催动灵力,可还未等反应,人已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滚烫,与周遭的湿冷宛若两个天地。
余幸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一揽,将那柔软的身躯箍在怀中。
入手处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腰肢的纤细与弹性,隔着薄薄的袍服,肌肤的温热和惊人的细腻毫无保留地传来。
一股清冽的药香混合着女子独有的体香,倏然沁入他的呼吸。
是她。
苏菀僵在原处,连眼睛都忘了眨动。
她被一双如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环抱,鼻息间尽是那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混合着少年人汗水与烈日的味道。
是他。
“阿幸?”
怀中传来一声轻唤,带着几分试探,几分不敢置信。
“……师姐。”
余幸喉头滚动,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他像是被这称呼烫着了,蓦地松开手,向后急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两人静立于这片意外造就的混沌之中,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