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道:“除去捡拾柴禾,还要做许多杂活,割草喂猪喂牛羊,冬日时要将干草砍短,总有干不完的活。不只是奴婢,弟弟也在庄子里放羊。我们都要辛苦劳作,换一口饭吃。”
胤禛上前两步,站在谷雨面前,垂眸望着她,满眼的心疼:“以后不会了,有我在,你以后再也无需吃这些苦。还有你弟弟,我也会一并帮你照看好。”
“奴婢并非在抱怨,爷想知道奴婢自小如何长大,这就是奴婢自小的日子。”
谷雨朝她家的方向指去,“苇棚将奴婢家的土墙茅草屋遮挡住了,那三间屋子,便是奴婢的家。屋顶上盖的草已经腐烂,要是雪下大一些,屋顶会撑不住,会垮掉。要是在夜里垮掉,人没埋在里面,就这么没了。”
胤禛怔怔望着她,她的神色平静,不带任何情绪说着这些,却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别有一番景象的雪景,对谷家来说,就是房屋受损倒塌,穷人亦是如此。
胤禛低声道:“这是你的家,你放心,我会让你重新替你修屋子,修牢固的砖瓦房。”
谷雨恍惚笑了下,道:“爷,奴婢并非是这个意思。承蒙爷的看重,奴婢如今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住在牢固,无惧风霜雨雪的屋子中。可是,虽是如此,奴婢却如住在这间破草屋中,成日惶恐不安,总担心着草屋会倒塌。”
胤禛似乎明白了些谷雨的意思,心底涌起阵阵难过,怔怔道:“你是怕我以后变心?”
“爷的心,在爷的身上,奴婢管不着,万万不敢管。”
胤禛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这些时日没歇好,头本来就一团浆糊,这时更疼了起来。
“奴婢本来打算给常管事一些银子,将弟弟阿冬寄养在他家。等阿冬再长大些,进府当差也好,寻个差使也罢,找份活计能养活自己。常管是说爷已经安排好,将阿冬一并接回府,让他去官学读书。阿冬与奴婢一样没见识,突然从放羊倌变成了小少爷,他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惶恐如惊弓之鸟。”
谷雨平生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不由得长长哽咽了下,待缓了缓,才继续说了下去。
“爷让阿冬去官学念书,奴婢很是高兴。奴婢也盼着阿冬能识字念书,哪怕不能学出个明堂,总比放羊强。只爷见到阿冬就能明白,他就算穿上绫罗绸缎,也不想富家子弟。他去到官学,不知会如何害怕。奴婢想着先教阿冬识字,等他再大一些,变得强壮些,再去学堂。”
胤禛只怕她不开口,哪能不答应,忙道:“好好好,你别急啊,一切都依你的。”
谷雨抿了抿嘴,鼓起所有的勇气,抬头迎着胤禛的目光:“阿冬想着放羊,奴婢想着当差做事。我们姐弟自小懂得一个道理,干活做事才嫩吃饭。奴婢不能心安理得仰仗着爷的施舍,过着不属于奴婢的日子。”
胤禛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谷雨顿了顿,将心底深处的话,坚定地说了出来:“爷不用替奴婢修筑坚固的屋子,奴婢盼着有朝一日,奴婢能自己修!”
她清瘦的脸庞,比此时的太阳还要绚烂夺目,那双黝黑的眼眸,明亮得令人错不开眼。
没曾想到,她瘦弱的身躯中,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除去过目不忘的聪慧,灵秀,坚韧,自强自立。
胤禛一时看得痴了,情难自禁将她拥入怀里,用大氅包裹着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以前不解问,为何是她。
教他如何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