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没死?
因为他是谢家小辈之中,最出色者。
族老们知道他去填阵,气急败坏,连夜将他捞回来了,换了一个人去填。
那人在谢家众多支系之中,算是平庸,去填阵却也是自愿的。谁呢?他父亲。
父亲替了他。
身消魂散,将自己变成了小阵的一部分,永远躺在了河底下。
母亲呢?
本身身体不好,夫君填阵的第一夜,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平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但这一睡也没有再起来。
为什么呢?
谢承瑾不明白,他只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事情却会变成这样,甚至连父母都已被发丧。
他跪在祠堂,对着灵位,剧烈的情绪翻涌。
他知道自己是难受的,是悲痛的,但是难受那一念起,浑身就传来钻心刻骨的剧痛,他开始不停地呕血,填阵虽未成,但毒侵入根骨,无法拔除,每半月,便受钻心蚀骨之痛。
痛意撕扯他的时候,他神智不清。
掌心给小孩喂血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他伸手按住,竟在余毒带起的痛意之中,感到了另一种痛。
于是掌心的伤口再也没有愈合过。
越叠越多。
支系近一些的族老来看他。
白发苍苍的老人拍着他的背,语重心长:“谢家规矩森严,并非没有道理,这世间因果不可控,只有少沾因果,才能尽量让事情在掌控之中。小瑾,你当懂得,谢家从来都是被人盯着的。”
监守宝物的家族,本该一家上下,如同一只铁桶,一点问题都不让旁人挑。
当不偏私。
当少沾因果。
多施舍乞丐一粒米,谁知道那乞丐是不是一个恶人,来日去欺辱旁人?
谢家子养一只鸟雀,飞出去,说不准连鸟都会被抓住搜魂,因为歹人想看宝物在哪里。
与侍从亲厚,多说两句话,多给一些恩惠,侍从若生歹心呢?
而他插足那小孩的因果,将她的命救下,此为因,而所谓的果,便可能是他身边的人,丢去一条命。
万物皆是因果。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而人是最不可控的,一言一行皆种下因果,便应将外物视作草木,少做不该做之事,少管不该管之事。
可这些究竟是谁的错?
谢承瑾想不明白。
谢家如此庞然大物,家中连同奴仆,千百人,要维护家族不倒,要平流言,好像也无错;那小孩呢,路过破庙,在那落脚,更无错。
他应该怪谁?
那些世家吗?站在他们的角度,对谢家生疑,又或是想要掠夺宝物,都各有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