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目被公主气势所慑,连忙躬身:“回禀公主殿下!下官……下官奉刑部尚书魏大人之命,前来查封慈航寺!因寺内涉嫌……涉嫌窝藏管制药材,需……需彻查!”
“魏大人?长明也来了?”孔阳语气平静,目光越过小头目,投向殿外光线稍亮处。
只见一人身着深青色绣獬豸官服,不疾不徐地踏进殿门。深秋的残阳落在他清癯的脸上,映出几分冷峻。他目光落在杨柯怀中的沈澜之身上时,眉头明显一拧。
孔阳朝他走去:“长明,你来的正好!沈家姑娘竟在佛门之地惨遭毒手!本宫与柯儿方才发现,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你定要彻查到底,严惩凶手!”
魏长明握了握孔阳肩头,声音柔和:“放心,宁儿,这是刑部职责所在。”
孔阳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嗯,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魏长明转向下属,命令道:“来人!封锁大殿,保护现场,寺内任何地点都要仔细勘查,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死者周遭物品,一律封存带回刑部!寺中所有僧侣、杂役、香客,即刻收押,分开讯问!务必查清今日出入人员及死者生前最后接触之人!”说完,他目光落在泪痕未干的杨柯身上,“杨姑娘,你与死者关系匪浅,又是现场第一目击者。请随我们到一旁静室,录一份口供。录毕,本官会派人护送你安全回宫。”
孔阳拦道:“长明,柯儿她刚受惊吓,恐怕不适合一人呆在此处,还是让我留下来陪她吧。”
魏长明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
杨柯也站起身来,两名皂隶上前,准备移动沈澜之的遗体。
就在这时,笼月突然从殿外快步走进:“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奴婢在外头听说……哎呀!”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吓得捂住了嘴,立即快步走到孔阳和杨柯身边,挡在处理遗体的皂隶跟前,“这血腥污秽之地,实在不宜久留!奴婢扶您和杨姑娘去禅房歇息吧?”
那两名皂隶有些为难地望向魏长明,只见魏长明向前迈了一步:“笼月,刑部办案,现场勘验,任何人不得干扰。”他并未斥喝,但看到他的目光,笼月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魏长明转向孔阳,道:“昭宁,现场勘验需及时,若有延误,恐让真凶逍遥法外。”
他这话,明面上是在说刑部办案要紧,暗里却在点她莫要再拦,此地无银三百两只会徒增怀疑。
孔阳何等精明,立刻听懂了丈夫的弦外之音,心中不禁暗骂笼月沉不住气,旋即声音放软:“夫君说的是。”而后转头对笼月轻斥,“没规矩!没见魏大人在办正事吗?还不退下!莫要妨碍刑部勘验!”
笼月连忙低头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接着,魏长明对那两名等待的皂隶微一颔首:“仔细些,勿要遗漏任何细微之处,尤其是死者的随身物件。”
孔阳不动声色地拉过杨柯的手,道:“长明,我同柯儿去静室等候,还想……再送澜之妹妹最后一程。”
恰在这时,负责搜查后殿的一名小吏匆匆跑进来,凑到魏长明身边,压低声音道:“禀大人!后殿禅房发现一处地窖入口!入口有新近搬运重物的痕迹,附近地砖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碎屑。”
魏长明眉头微蹙:“碎屑?”
孔阳适时插话道:“慈航寺怎会有地窖?长明,这莫非真与管制药材有关?”
小吏忙补充道:“殿下莫担心,卑职已将碎屑取样封存,稍后便交给工部存档比对。”
魏长明却抬手制止:“先别急。”
“大人的意思是?”小吏不解。
魏长明解释道:“工部存档图谱浩如烟海,大理寺复核确认也需要时日,眼下还有命案要查,这才是当务之急。这些碎屑先暂时封存,日后按规程办理即可。”
孔阳顺势点头,眸中悲戚更浓:“正是。澜之啊……”她轻叹一声,转向身旁静默拭泪的尼姑,“师太,澜之生前,常常诵读何部经典?她前日还同我说心有所悟,今日我来看她,却……”
尼姑双手合十,眼含泪光:“回殿下,明镜近日常诵《金刚经》,尤喜其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之语。前日,她在菩提树下静坐良久,口中反复念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却总不念完便陷入沉思,眉间还有些忧色。”
“菩提本无树?”杨柯喃喃重复,只觉得此句格外耳熟。电光火石间,她骤然想起那日与沈澜之告别时,对方留下的正是这句没头没尾的偈语,还有那串从她颈间摘下的佛珠。
“邓全英曾‘密会故友沈氏于城南茶肆’”,
“其随身携带的一串十八子持珠不知所踪”,
“有个卖丝绸的大商人就来过我们平阳,身边还带着个戴佛珠的姑娘。”——所有碎片轰然拼合,指向一个令人战栗的事实。
“菩提树是虚妄,明镜方能照出真相……”
沈澜之握着的,正是那最后半份证据!
而那最后一半——早已交到她杨柯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