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洵是我一手带大的,情份深厚,哪怕他要这个王位,朕也能随时拱手相让,唯独此事丶我不能容忍。」
「他走错了路,是我教导之过,该当承担此苦果,清理门户!」
元晴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笑了:「陛下是如何知晓,北宛骑兵南下有苻洵从中作梗?」
「此事是绝密,朕至今并无实证」,苻沣摇头,「所有推测的依据,仅仅是去年除夕宴上,阿洵的一番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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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除夕宫宴,喝得醉眼迷离的苻洵,忽然凑到他耳边,神情凝重地丶一字一字道。
「哥哥,明年七月派人去升阳,接阿萱他们回灵昌吧,若她实在喜欢元晢,就把元晢也一并接过来。」
「想个好些的理由,住得久些。」
任他如何追问,苻洵却不再多吐一字。
苻沣一怔,霎时酒醒了大半。
「当时我不明所以,能想到最严重的,便是他要对贵国发兵」,苻沣苦笑着摇摇头,「若是两国交战,朕隐瞒少祭司,接回阿萱也无可指摘。」
元晴嗤笑:「你倒是坦荡。」
国别之差丶立场之争,确也无可指摘。
苻沣埋下头,眉间浮出一丝痛苦:「若早知事态如此发展,朕当时就该动手。」
「七月底,北宛那达慕节,冯栩弑兄篡位丶屠戮柘枝城。紧跟着就是宣氏叛变丶朔门关失守丶朔宁府沦陷……」
苻洵却能未卜先知,就算此事非他策划,也定有可靠渠道提前探知。
「若有一日,你我两国交战,沙场之上朕必不会心慈手软」,苻沣冷笑,「可事关异族,他当以大局为重,竭尽全力阻拦异族挥师中原。」
「王兄与孤身上也流着异族之血」,元晴浑不在意地嘲讽,「要求苻洵以大局为重,也太高看他了些。」
苻沣又被噎住了,顿了顿才说:「是否异族,不在于血缘,而在于教化风俗。」
「中原诸国交战,哪怕是败了丶亡国了,不过成王败寇丶国祚不继,待世道好了,百姓该怎么过照样怎么过。」
「可那些不尊圣人丶不服教化的北宛人,一旦挥师南下丶入主中原,他们狠戾残暴丶逞凶肆虐丶奸淫掳掠,等待我等的,便是亡族灭种之祸。」
苻萱恍然想起,北卢郡的讯息传到灵昌,最快要七天。
九月初三,苻沣邀元晴入宫小住之时,正是他收到冯栩攻破朔门关线报之日。
元晴默了片刻,正色问:「陛下可曾想过,此事若失败,你与三位公主下场如何?」
马车陷入死寂。
苻萱惊讶地发现,她那自登基后日渐儒雅的父亲,此刻挺直了腰背,目光如炬。那潇潇风骨丶烈烈血性,依稀还是多年前驰骋沙场的英平郡公。
「能如何?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会对我们如何?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欺师灭祖,我们也无非是被废丶被幽禁,就算身死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