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旻对于她,除了是夫主,更代表着那些事物——家国大义丶君父丶恩情丶立场丶亲人丶挚友……
第97章出塞阏氏
永平五年九月底,元昙在公主府疼了半夜,诞下一个漂亮精致得像瓷娃娃的女婴。
舜英从傅母手中接过思洛,递给汗淋淋的元昙,轻声闲聊:「冯彬已入主柘枝城了,他很担心你。你先歇息,好些了给他回一封书信吧。」
元昙苍白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好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又说起公主府中乍然只剩自己一人,有些寂寞。舜英这些日子庶务颇少,便时不时进公主府去探望她,再讨教些音律乐谱。
谈及二人初初相逢,感慨光阴流逝,真如隙中驹丶石中火丶梦中身。
元昙眼巴巴望着她,笑着问:「当年听苏嬷嬷说,四哥在兴庆宫关了个女子,当时甚是好奇。却又慑于四哥君威不敢打探,四嫂能否满足一下小妹的好奇心?」
「陛下待我一向很好,那段时间只是封了宫舍,份例给养并未短缺」,舜英遥想当年,哑然失笑,「不过是年少轻狂,吃了些莫须有的干醋。」
元昙愈发好奇,水汪汪的眼眸睁得极大:「干醋?仿佛听阿灿提过,说四嫂当年险些被人抢了去。」
舜英含笑摇摇头,心念一动,意味深长注视着她:「没有的事,不过是当时尚未与陛下明心见性,曾有过一段懵懂……陈年往事罢了,阿昙之前可曾有过心仪的男子?」
元昙双眸亮了亮丶又黯淡下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小妹当年也曾痴恋一人,做了些傻事,缠着那人给我留个念想,那人无奈之下赠了我此物。」
说着,拉开抽屉拿出那支花丝琵琶幽兰簪:「他虽无意于我,却拒绝得很是温柔,品味也甚佳。小妹如今虽已有家室,却也喜爱这款式,偶然兴起还会戴一戴。」
舜英悬着的心放下了,默默地想,他对女人一向很温柔丶也一向品味很好。
元昙双颊绯红,攥住她衣袖摇晃撒娇:「我早没那心思了,四嫂可要替我保密。」
岂止元昙,她如今想起苻洵,也恍如隔世。
于是莞尔,伸手与元昙拉钩:「这是自然。」
半晌后,又郑重地说:「爱意起起落落都是寻常,可我们生而为人,必须得为自己的抉择负责。」
当年,她曾那样对迷惘的自己说;如今,也想对同样迷惘过的元昙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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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五年冬月初,元晞夫妇政务繁忙,于是元旻安排元琮夫妇与元承陵夫妇北上朔宁,送元昙丶思源丶思洛三人到朔门关。
边墙外,冯彬早已派遣麾下狼卫恭候多时。狼卫首领是名稚气未脱的少年,率侍卫走到安车前,纵身跃下马,单膝半跪恭声道:「末将狼卫统领冯栩,奉汗王之命来奉迎阏氏。草原风沙太大,请阏氏换乘辎车。」
元昙由苏嬷嬷搀扶着,走下安车,告别叔婶和侄子媳后,带上抱着孩子的傅母们,款款走向蓝帷白幄的辎车。
登车之前,她蓦然回首,望向南方丶最后瞥了一眼遥远的故乡,抱紧了怀中那一罐从阳华山挖来的泥土。
留恋吗?似乎也无甚可留恋了。
生她的丶养她的丶爱她的都已长眠于地下,混入这堆泥土之中了。
自此,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狼卫首领冯栩见她下车,便起身扈从在她身后,走到辎车旁。然后半跪在辎车前,待她登车后才站直身躯,纵身一跃,似一只惊鸿翩然落在枣红马背上。
身手太潇洒利索,元昙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他身着北宛贵族常穿的白色齐领曳撒,身材高挑丶肩背笔直,玄色革带束在挺拔有力的腰间,如一株挺拔的白桦树。
见元昙在打量他,也不躲闪,只谦恭地躬了躬身,抬眸一笑。
他五官立体而深邃,并不清隽俊逸,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美感。他有一双极黑极亮的眸子,不似冯彬那般温柔似水丶也不似苻洵那般深情缱绻,像幽光流转的漆黑夜空。
举止温雅有礼不逊升阳贵族,蕴着野性和力量。
「冯栩?你也姓冯?」
少年柔声解释:「末将乃汗王同母胞弟,阏氏若不介怀,末将应当称阏氏一声『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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