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世上最适合他的女人,无可替代。
而今,他终于成功收拢权柄,也终将如年少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后宫不会有独守空房的王后,也不会有同甘共苦结发情深丶却只能屈居妾位的宠妃,更不会有如他幼时那般丶被父亲冷待和提防的嫡子。
她在他身边一分分生长丶舒展丶绽放,花开堪折直须折,她本就该完全属于他,从人到心丶从生到死——若没有那桩交易丶那段隐秘往事,没有那人……
没事,时光如大浪淘沙,所有深陷困顿时不得已的妥协丶屈辱的过往终将被抹去,一如那令他屈辱的人丶终将和那令他屈辱的国家一起,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和她之间,终将再无旁人丶干干净净,就像那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也跟着下去浸了会儿,在水中抱住她,她的身躯温软馨香,他胸膛涌起异样躁热,情难自已哑声道:「阿英,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吧。」
舜英*身躯一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踌躇许久才试探道:「阿旻,你还是纳几房妃嫔吧。」
她身子受过大寒,不利子嗣,生承禕和承徽时大出血丶险些丢掉性命。元旻等她身子调养得好些,又开始对她恩宠不断,她只好偷偷去御医署配避子汤药。
岂料过了没多久,元旻知晓此事后,马上处置了几个给她配过避子汤的御医——以谋害王嗣的罪名,在御医署前庭活活杖杀,全署观刑杀鸡儆猴。从此,再无人敢为她提供避子药物。
士为知己者死,她怕的从不是死亡。只是,想过要战死沙场丶累死朝堂,却不甘心如此病死产床。
元旻有些黯然:「你就这么着急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替你开枝散叶,本就是王后的职责」,舜英默了半晌,委婉地劝慰,「我既决定受册封,就会承担应尽之责。」
宗庙传嗣是国之根本,世道混乱丶强存弱亡丶意外层出不穷,有几个国君是嫡子顺利继位丶并安然掌权到老的?他们先是国君王后丶然后才算是夫妻。
「我此生绝不纳妃嫔丶无异腹之子」,元旻唇角噙笑,眼中闪过异样光彩,一字字坚决道,「一诺既出,必守一生。」
舜英不再言语,仰头看向天心皑皑银光。至高至明日月,她不理解他对此事的异常执拗,却也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哪个后妃应该丶能够拒绝君王恩宠?何况这条路本就是自己选的,只是……
夜风凉爽丶吹得她十分倦,于是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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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郡之间均相隔三四百里,由驰道相连,跑马丶行军和运送物资都极为便捷。同来巡边的还有元晞姜嫣夫妇,带着长子承陵丶次子承贇,一行人晃晃悠悠走了大半月。
从怀戎丶广宁再到抚恩,郡中居民除了戍边将士,还有部落被元晞围剿后丶来依附大翊的数万北宛边民,另有宣庆本地牧民无数,正在收割第一茬麦子。
晚上,一行人在玄阴山下搭起帐篷,烤肉喝酒丶谈笑风生。
承徽被元旻抱在怀里,眼巴巴看他喝酒丶喊着「爹爹」,元旻笑盈盈端起酒杯喂她嘴里,小承徽「哇」一声哭起来。
舜英叹了口气丶刚把承徽哄好,又见承禕扯着元旻袖子要吃肉,他从自己面前切了一块。她忙吩咐傅母将炙羊肉剁碎了再喂,岂料承禕刚尝了一点丶立即呸呸狂吐:「苦……」
舜英疑惑地从他面前切下一块,尝了口立即吐出来:「这是倒了整罐子盐?咸得发苦了。」
元旻神色如常咽下一口,疑惑道:「是么?我吃起来正好。」
「难道我嘴巴有问题?承陵来尝尝。」舜英正要再切一块,风吹来烤羊油烟,熏得她胸口发闷,转头呕了出来。
元旻丶元晞和姜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顿时了然。元旻忙抱起舜英往帐篷里走,元晞跑去喊随军御医,姜嫣去后厨安排伙食。
半晌后,御医诊出褚王后再度有喜。
次日,姜嫣护送舜英丶带着承禕承徽兄妹先行回京。
再无人注意那块咸得发苦的炙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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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别苑地牢中,衙役将烧红的烙铁贴到血肉模糊的妇人身上,苻洵面无表情看着,直到那妇人开始哀求讨饶,才冷冷发问:「谁指示你换了给嫂子的药。」
秦川替他补充:「莫以为你父母儿女都被送走了,白袍卫随时请他们过来,帮你说。」
妇人终于崩溃,嚎啕大哭:「是嘉州卢氏的家主……他说主子太过顾念手足,不肯早作决断,想豁出去替主子谋划一把。」
「于是给了奴婢五万钱,吩咐奴婢伺机给小王子下毒。」
苻洵站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出去,秋日的阳光依旧炽烈,灼得他两眼通红丶满眶热泪。
「把这妇人捆到校场去凌迟,叫白袍卫丶府兵丶上下仆婢都来观刑。」
「卢氏阴怀谋逆之心,寻个时机丶夷三族。」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从始至终,他只想将兄长稳稳托那个位置上,替兄长征战四方。两兄弟一战一治,政通人和,他要让兄长成为这片土地上成为最高贵丶最威风的王,在所有会盟上都是执牛耳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