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一路,先是不停赔罪想让她原宥自己,后来甚至想让她骂自己丶打自己一顿出气。可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冰冷地策马向前,视他为无物。
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思来想去,最大的错便是尚了高不可攀的她吧…是时候忍痛割舍了,去桐花别苑找丞相谈谈吧。
刚下定决心,却听身后传来柔婉的声音:「这样在白地里坐着,不晒么?」
冯彬难以置信地转身,看见元昙刚从一辆安车下来,穿的是初见时那身胭脂红绣银梅花的曲裾裙,渐行渐近,幽兰馨香盈鼻。
元昙走近他,折了一朵软香红凑到鼻尖轻嗅,人比花娇。
「这花圃打理得真好」,她吩咐跟在身后的侍婢,「这段时间,每天剪些好的送我房里插瓶。」
这段时间?她是要在公主府长住了?
冯彬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顿时溃不成军,试探着问:「我对这花圃颇熟,每天晚膳剪下来带回卧房?」
元昙嫣然一笑:「好啊。」
晚膳时,元昙侃侃谈起碧宁书院新收的弟子,最小的那个才五岁,如何聪慧丶如何玉雪可爱,又说要他们的孩子也那样讨喜就好了。
冯彬踌躇半晌,鼓起勇气说:「孩子是要敦伦才会有的。」
「那你以后要轻些」,元昙忽然满脸绯红丶羞得不敢抬头看他,「上次太痛了,好几天没缓过来。」
冯彬一愣,心底蓦然涌出一股狂喜。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生气,不是因为他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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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昙有孕了」,冯姮慢条斯理地把海棠花插进白瓷瓶里,对冬雪抱怨,「不是早跟冯彬说了,阿昙还小,跟个花骨朵似的,自己身子还没长全,就要当娘了。」
舜英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她也没喝避子汤。
跟别家催着多子多福丶三年抱俩的长辈不同,冯姮更注重细水长流。舜英刚与元旻成婚时,冯姮听春羽说她极难有孕,一边从御医署宣了三个大夫围着她调理,一边找人配了最温和的避子汤。还劝她莫要着急,往后日子还长,调理好了再慢慢要孩子。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朝中官员已逐渐用熟了,今年刚开春,恩科又选出了一批文官,元旻再也不必像去年那般通宵达旦连轴转了。
他本来就体魄康健丶精力充沛,这一闲下来,多馀精力用到哪儿了,不言而喻。还从不许她喝避子汤,急于诞下嫡子。
沉稳端肃的堂堂国君,癫起来比以往更一言难尽。
其实她的精力也很充沛,居中宫料理庶务的同时,还在集贤殿召了一批未成年的丶天赋高的将门子弟,破解天璇分批从沪南送回的军阵图。
至于为什么是未成年的将门子弟……
苻洵历次征战,给人的感觉只有俩字——诡谲。元璟说的没错,他就是天生的战神。不少颇负盛名的老将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而且他打仗从不参照任何兵书,全靠天赋直觉。
老将久历沙场,对上他时反会被经验影响判断。而能与天赋对抗的只有天赋,而且是未被经验约束过的天赋。
起初的破解进展极慢,那些军阵天马行空丶毫无规律可言。
直到有一天,元璟来集贤殿找她说事,无意瞥见了展在殿中的军阵图,闲闲地提醒她:「有一种学问叫奇门术数,你去民间找几个人来一起看?」
永平二年五月,在翊王元旻鼎力支持下,褚王后组建太尉府下辖部门「九功馆」,馆中成员不止天赋高的将门子弟丶奇门术数师,还有毒理师丶医师等等杂学不一而足。
永平二年九月,萧王后顺利诞下嫡子,元晴从灵昌归来,九功馆星象丶堪舆这几块空白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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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研越深,舜英越是惊心,无法想像,苻洵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内,能精通如此多的杂学丶并糅合运用得炉火纯青。
「苻洵是圣女之子,而且天份远胜其母。得了一定契机就会觉醒,然后自能与地脉万物互相感应,奇门术数丶堪舆丶毒理,他根本不用花大功夫去学,只要触类就会旁通。」
元晴提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这便是天衍四九丶人遁其一,这便是荧惑之辉聚成的煞星昭明。」
「要是我早些嫁给王上一致对外就好了」,舜英苦笑,「至少沪南不会死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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