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理性的、极为平静的腔调,就像一个哥哥对妹妹说,你长大了,不应该睡在我房间了。
她一向讨厌这种规训的语气,仿佛教她应该要做什么事,叛逆心顿时起来了,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翻过一页书,语气平和:“趁现在还不太晚,你走吧。”
“是挺晚了。”她往窗外看一眼,驴唇不对马嘴道,“正好我明天去工大实验室看看,今天在你这借住一晚。”
对她无聊的唱反调行为,他不予反应。
宁瑰露看了眼手机电量,道:“没电了,你充电器借我充充。”
“卧室。”他说。
宁瑰露进了卧室充电,庄谌霁在外坐了半响,书翻过了好几页,字却像风从眼前吹过去,半点想不起刚刚看过什么内容。
他静静听着卧室里的响动,听到她拔了充电器拿到书桌插上,拉开椅子坐下,过了十来分钟,起身走了几步,接着就没动静了。
坐了一会儿,他将枯燥的哲学书反盖在沙发上,起身去了卧室。
卧室灯亮着,她没有换衣服,趴在被面上,就这么躺下了。
卧室一股扑面来的冷风。他看了眼空调,18度。
真是不长记性。
他站在门口盯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嘴角无声弯了下,心头却说不出是苦涩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他将空调调回26度,又弯腰拽了拽被子,低声道:“把衣服换了,睡被子下面去。”
宁瑰露没睡着。她翻了个身,仰过面来盯着庄谌霁看。
微睁的眼睛在光照下瞳仁和眼白都分明,干干净净的,像面镜子。他从两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身上武装的城墙和盔甲尚未竣工,就有宣布缴械投降的趋势。
她这样全然信任的、坦诚地张开四肢躺在他面前,像只大安哥拉兔子,头发也毛毛躁躁地铺散,叫人想抱在怀里,狠狠揉两下。
垒砌的城墙被抽剥松动了一块,豆腐渣工程已有摇摇欲坠之势。他溺毙在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缓缓折腰,低头。
宁瑰露心里琢磨着事,没动弹,在他弯腰来抱她时,她侧了下身,从兜里摸了摸,食指和中指夹出张名片,展到了庄谌霁眼前,极其破坏气氛地问他:“认识这个人吗?”
庄谌霁:……
他脸色不太好,接过名片起身看了眼:“新飞智合的CEO曹志立?”
“认识?生意上打过交道吗?”
她坐起身,趴到了他后背上,下巴习以为常地磕在他肩上。
他不太适应地侧了侧头,一转头,几乎和她撞上鼻尖:“……有竞品,也合作过,但直接打的交道少。新飞智合是前年在国内市场起来的一家生物材料公司,主要研发方向是呋喃类生物基新材料和下游衍生物的开发。他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科技大会认识的。你对他们公司在海外的业务有了解吗?”
她从他手里拿过名片,正反又看了一遍。很简洁的一张名片,只有公司、职务、一个手机号和邮箱。
“海外业务?你对他们公司感兴趣?我没有关注过他们公司在海外的发展,明天我问问公司市场部有没有调研报告。”
她点点头,又解释来龙去脉:“曹志立今天找我聊了聊,提到了射击方舱、无人机和无人运
输车这方面,想邀我做他们公司的海外技术顾问,他说他司工程师一年能在二环内买房……这是个很夸张的数级,要达到这个水平,他们公司的业务范围、渠道,还有利润应该极其庞大。”
庄谌霁拧了拧眉:“你最近手头紧?”
“不紧,我一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懒懒说。
“怎么突然想做技术顾问?”他问。
“无聊,好奇。”
很宁瑰露式的回答。
庄谌霁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有谈合作方式吗?”
“劳务派遣,我估摸着就是走个形式,主要还是远程合作,我现在职位是涉密的,他说他能搞到批复许可,这就很有意思了,我都不知道这个流程要怎么走才能合规,他竟然比我还清楚?”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做生意有点灰色关系网不多奇怪,既然心有存疑,那拒绝就好。”
YESorNO的选择当然容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