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良刚领了桐光辉的指示,分别见了市文旅局局长简弘扬和市执法局局长赵雄。严良刚向来懂得享受,就没有选择在办公室,而是安排在宝石山下一个僻静的茶室,上了可口的茶点。
他先见的是简弘扬。
简弘扬这些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刘葆亚在会议上的雷霆之怒言犹在耳,“辞职”二字像两把锥子扎在他的心上。
一见严良刚,他几乎带着哭腔:“严书记,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刘市长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三天收回,一周拆除,‘金湖会’那是块硬骨头,钱金成是什么人您也清楚,我……我夹在中间,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强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严良刚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弘扬同志,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喝口茶!”
“我能不慌吗?”简弘扬喝了口茶,却被烫了一口,要在平时可能要骂娘了,但在严良刚面前,他还不敢放肆,只是吐吐舌头道,“刘市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是要动真格了,我这局长的位置……”
“他动真格?”严良刚放下茶杯,冷哼一声,“他刘葆亚再动真格,能越过桐书记?能越过王省长?”
简弘扬一愣,眼睛眨了眨,似乎抓到点什么,但依旧不放心:“严书记,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刘市长毕竟是市长,他要是铁了心要办我,给我穿小鞋,或者在别的工作上找我的茬,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您是知道的,咱们系统里,真要挑毛病,谁屁股底下能完全干净?”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他怕刘葆亚利用职权打击报复,更怕深挖他的问题。
严良刚面上还是那副沉稳姿态:“让你稳住,按兵不动,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桐书记的意思!而且……”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这也是王省长的意思!”
“王省长?!”简弘扬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些。
“不然你以为呢?”严良刚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王省长明确说了,让你们顶住压力,就说按程序走需要时间协调,拆违不是一蹴而就的!有王省长在后面挺你们,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别说他刘葆亚,就算是省纪委的高雷磊,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这话给简弘扬打了一剂稳定针,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连连点头:“是,是!有王省长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请严书记和桐书记放心,我一定稳住!”
送走简弘扬,严良刚又见了市执法局局长赵雄。
赵雄性格比简弘扬强硬些,但也同样慎重,懂得自我保护。
他表达担忧的方式也更直接:“严书记,刘市长的命令很清楚。我们执法局是执行部门,如果文旅局不下达认定文书,不提出协助请求,我们自然无法动手。但刘市长如果绕过文旅局,直接给我们下命令,或者追究我们不作为的责任,我们也很被动。毕竟,‘金湖会’的违建事实明摆在那里。”
严良刚同样安抚道:“赵雄同志,你的顾虑桐书记和王省长都考虑到了。王省长的意思是,你现在这个岗位很关键,只要你和简弘扬步调一致,咬定需要按程序、按法规稳妥推进,他刘葆亚还能亲自带着队伍去拆楼?至于责任……王省长会关注这件事的进展。有他老人家在,别说刘市长,高雷磊的板子也打不到你身上!”
赵雄目光闪动,沉吟片刻,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明白了。程序复杂,协调困难,需要时间。我们执法局一定依法依规,稳妥处理。”
得到了王省长这座“大靠山”的明确信号,简弘扬和赵雄心中的大石彻底落地,那点顾虑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接下去的几天,简弘扬果然毫无动作,仿佛那场让他冷汗直流的领导小组会议从未发生过。他没有派人去“金湖会”下达任何通知,更没有启动资产收回程序。
金湖会风平浪静。
市执法局那边,赵雄也稳坐钓鱼台。没有文旅局的正式函件,他们乐得“按兵不动”,对外口径一律是“正在密切关注,等待主管部门意见”。
其他部门和单位的企业负责人,都在暗中观察着“金湖会”这个风向标。
看到简弘扬和赵雄纹丝不动,刘市长那掷地有声的“最后时限”似乎成了空响,各种议论和猜测开始在私下里蔓延。
这天中午,陆轩送刘市长到领导小食堂后,便来到楼下的大食堂用餐。
市府办主任俞传毅已经在一个位置上吃着,陆轩便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俞传毅看陆轩盘子里菜不多,把自己餐碗里一个没动过的鸡腿夹给了陆轩:“这几天工作特别辛苦,你可要多吃点。”陆轩笑着道谢:“谢谢俞主任给我加餐!不过,这样一来,您就少了一条鸡腿了!”
俞传毅笑着说:“我刚才看到鸡腿只剩下两个,就一起拿了来。这个本就是给你准备的!”陆轩心里一暖,知道这是俞主任的关照,也不推辞:“俞主任这么关心,太感谢了!”说着,便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从他们背后的廊柱那边传了过来:“我看这两天,‘金湖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玩味:“是啊!‘金湖会’没动静,是因为市文旅局的简弘扬没动静。”“那天,刘市长在领导小组会议上,说得那么严厉,简弘扬难道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都第四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