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未停,目光却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所以,以后在某些场合,出于各种考量,我表面上或许会对你的某些做法表示不满。但是背后,在你真正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会用实际行动支持你的!”
刘葆亚心头一暖,说:“谢谢同学!”
说完,她不等刘葆亚回应,又轻轻转过头,低声吟诵起那脍炙人口的词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葆亚,我们那帮同学里,真正保持了这份‘书生意气’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所以,请你,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
刘葆亚只觉胸中一股热流涌动,血液微微沸腾,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灼灼,仿佛能点燃这沉沉夜色:“我会的!”
香格里拉酒店顶楼的景观茶室内,气氛与刘葆亚、赵见山离开时已截然不同。
临江市委书记桐光辉也来了,在王省长身边坐下。
省长王平安靠在沙发里,面色沉静,但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豫。省财政厅长李煌和市委副书记严良刚分坐两侧,严良刚正熟练地操作着茶具,承担着泡茶的任务,小心翼翼地为各位领导斟茶。
“王省长,我是真的有点看不懂刘葆亚同志了,”李煌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怨气,“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在‘金湖会’,我们话里话外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华京首长和您王省长都认可‘金湖会’,希望临江市能高抬贵手。可他就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让‘金湖会’搬走!这……这简直是……”
王平安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打断道:“他是跟‘金湖会’有仇?”
“倒未必是有什么私仇。”市委书记桐光辉缓缓开口,他端起小巧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澄黄的茶汤,道,“王省长,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既然说到这里……我在和刘葆亚同志搭班子的这段时间,一个很深的感受是,他做事……有时候过于执着于自己认定的‘正确’,而不太顾及各方面的平衡,也不太……在意上级领导的感受。为了达成他心目中的那个目标,或者说,为了他那份政绩,他可以排除万难,甚至……不惜代价。”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恐怕确实不会因为华京首长或者王省长您的喜好,就改变他的决定。”
正在斟茶的严良刚适时地附和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葆亚同志原则性很强,这是优点。但有时候容易‘一意孤行’,其他都不管不顾!”
王平安听着,脸上的不快之色更加明显,眉头微微蹙起。
李煌见状,赶紧又加了一把火:“王省长,其实我觉得,‘金湖会’建在东湖边,非但没有破坏环境,反而是给东湖增添了一张高端、精致的名片啊!它的品味、它的菜肴尤其是它能让华京来的领导宾至如归,这种软实力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真把它拆了,东湖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让首长们那么舒心的地方了!这损失,可不仅仅是几百万税收的问题。”
桐光辉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显得更为郑重:“王省长,我也认为,不能任由刘葆亚同志这样……‘胡闹’下去。‘拆围拆违’的大方向没错,但具体执行中,总要有区别、有侧重吧?像‘金湖会’这样效益好、口碑佳、还能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的酒店,理应得到保护和支持。”
王平安终于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愠怒和无奈说道:“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了!临江市的‘拆围拆违、还湖于民’方案,我和洪书记都已经签字批准了!当时只觉得这是个利民的好事,谁能想到刘葆亚这个人如此不懂变通,执行起来这般死板!现在工作已经启动,连央视都报道了,形成了舆论声势,我总不能明着对他说,‘金湖会’你别动了!就算我说了,以他那个牛脾气,他会听吗?”他摇了摇头,“今天本想借赵部长的口,再给他施加点压力,没想到……哼,他连赵部长的面子都驳了!”
桐光辉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这样一来,赵部长回去应该会向首长如实反映吧?若是首长因此动怒,认为刘葆亚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要求调整他的岗位……那或许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旁边的严良刚闻言,眼中也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如果刘葆亚被调离,市长之位空出,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王平安却摇了摇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未必。你们没看到吗?赵部长和刘葆亚是党校同学,刚才赵部长还让他送自己回房间,这说明私交还是有的。赵部长回去汇报,未必会说得那么重,恐怕还是会留有余地。”
茶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严良刚斟茶时细微的水声。
桐光辉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那么,恐怕就要倚仗王省长您了。在这里,只有您和首长关系最近,沟通也最方便。赵部长或许会轻描淡写,但王省长您,可以把刘葆亚同志在这种关键问题上不尊重首长意见、不顾全大局的实际情况,更充分、更恳切地向首长汇报一下……毕竟,这关系到首长在临江的一个‘落脚点’,也关系到王省长您的权威。”
王平安沉默着,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似乎在权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茶盏顿在桌上,仿佛下定了决心:“嗯,我会找机会跟首长说明情况的!”
在座的其他几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一丝压抑着的喜色在眼中流转。
刘葆亚将商务部长赵见山送到房间之后,和陆轩一起离开了香格里拉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