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裴氏抄家,赵云祈自请前往戍边,无诏永不回长安。
李书颜盯着桌案上,房主名为谢枕月的一张房契。
她指尖轻轻地碰触“谢枕月”三个字,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房契放在一边。
视线落在另外两张几乎一碰就碎的残纸上,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拼接在一起,可惜明显还缺了一角。
这纸一张来自李家,是李不移亲自交给她的。另一张是从裴家抄家所得。她怎么也没想到裴语棠竟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蓄意接近李书昱。
四年。
临安匆匆一别,竟过了四年。
再见到李书昱,她几乎认不出他。
记忆中那个容光焕发,无所不能的兄长,容颜未改,可是眼神暗淡无光,周身暮气环绕,整个人宛如一颗枯朽的老树。
这几年,她无数次幻想过跟李书昱重逢的场景。尤其是贺孤玄中毒的那段时日,她疯狂地想质问他,是不是知道裴语棠所作所为?可真的相见时,却是相顾无言,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明明可以来找她的!
在她最绝望最需要他的时候,凭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脱不了身?李书昱偏偏没来,就连自己找上门去,他也是避而不见。
而现在,裴语棠将死,他却站到了她面前!
开口第一句话仍是她。
死一般的沉默,李书颜与他错身而过。
“进去吧,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她抬手掩上房门。
阳光刺得她眼眶发烫,她微微仰头,侧过脸避开刺的发疼的光亮。
“你来了!”裴语棠乌发如瀑披散在肩头,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似乎早料到是他一般,脸上挂着淡恬的笑意。
李书昱侧过头,盯着紧闭的房门,心口阵阵绞痛。
裴语棠笑容依旧,仿佛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如同往常他们每一次碰面时一样。
他一阵恍惚。那年桃花树下初相遇,她发间沾着三两花瓣,笑容恬淡又美好。哪怕他后来明知这女子心思叵测,且争强好胜,甚至为了攀附高枝另许他人,却仍像着了魔一般,将一颗心献了出去。
他撕碎了所有往来书信,烧掉了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最后一刻,却不顾火焰的灼烧,抢回了一幅画像。
正在这时,收到了她一纸书信,约他见最后一面。
明知她已经许了韩王,要是两人私会被人撞见,他们都不得好死。尽管如此,他还是去了,趁着夜色,匆匆赶去见她。
谁知道,这么晚,她竟还有客人。
他被带到她的闺房,不敢四下张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书案上那本泛黄起边的《诗经》上。书页边缘已磨出了毛边,显然时常翻阅。
边上还有一本小册子……
这让他想起从前,在她那里见过的一本画满特殊符号的册子。当时他好奇询问,她便倾囊相授,两人从此便以此,作密文往来通信。
那册子看上去虽大同小异,但里面内容却不是两人通信之用!
此刻夜深人静,脑中自动将那些符号与《诗经》中的字句一一对应。
他蹭的从床上坐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竟在谋划弑君!
他们明明约定到此为止,永不相见。可那晚之后,她的态度又突然暧昧起来。李书昱知道她已经起疑,那些若有似无的试探,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
他也终于确认,她终究还是念着他的。否则,以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性,他怕是活不过明日。
恰在此时,朝堂上的任命如期而至。为免祸及家人,他刻意选了最偏远的任所。
与裴语棠道别后,便踏上了任途。怕她起疑,甚至刻意放缓行程。
直到第五日入夜,随行的属官及随从突然腹疼难忍。
李书昱自幼学医,立马发觉情况不对。他们不是意外,而是中毒。这毒来的凶猛,若是等他夜里去寻来草药,再煎熬成汤,他们怕是要被生生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