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重新回归平静,很快就到了朝廷征收田赋的时候。
本朝采用的是两税制,一年缴纳两次税,夏秋各一次,夏季可采用“折变制度”,官府允许以等价钱、布、绢、草代替粮食,但是秋季主征收粮食,以物代粮的方式便行不通。
林家二房只有两亩田,按照惯常每亩田缴纳两斗粮食的赋税制度,一共只需要缴纳四斗粮食。
今年的秋赋告示贴出来时,村口的老槐树下围满了人,有识字的人念出田赋新规时,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一亩田赋一石?”林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告示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没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又往下看,竟是又看到了身丁税的内容。
按照往年的规矩,男子二十岁为丁,六十岁为老,二十到六十岁的男丁需缴纳身丁税,或是交钱,或是交绢一丈,与两税同时缴纳。可现在布告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布告发出后,男子十五岁便为丁,税也涨到了绢三丈,或是等价的货币。
林诚赶着驴车往村里走,刚进林家村,他就直接把驴车赶到了里正家院外,勒住缰绳停下,朝着院里喊道:“里正爷爷,里正爷爷在家吗?”
里正正在院里编竹筐,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篾条走出来,看到是林诚,笑着问道:“诚哥儿,从镇上回来了?店里可还好?”他还以为是林家食肆又缺什么食材了,毕竟这几回林窈和林诚来找他都是让他组织上山采摘的事情。
林诚跳下车,脸色凝重地说:“里正爷爷,今年的赋税改了。”
里正看他面色严肃,收敛起面上的笑容,连忙把他往屋里带:“进屋说。”
潘氏和林有功都在屋里忙活,见林诚跟着里正进来,还一脸严肃的样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林诚坐下后,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便说:“今年的田赋,一亩要缴一石粮。”
“什么?!”林有功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满脸的不敢相信,“一亩一石?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潘氏也不敢置信:“一石!这让咱们咋活啊?”
里正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之前林窈跟他说的那些猜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林诚看他叹气,又接着说:“还有身丁税也改了,男子十五岁就算丁,税也涨到了绢三丈,或者等价的货币。”
这下,里正一家彻底惊呆了,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对坐在一旁的孙子说:“有功,你去把家里的锣拿出来,在村里绕一圈,敲锣通知大家,都到晒谷场聚集,就说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林有功虽然也很震惊,但还是点了点头,赶紧跑去拿锣。不一会儿,锣声就在村里响了起来。
里正看着晒谷场里渐渐聚满了人,原本喧闹的场院随着他的出现,慢慢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乡亲们,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个消息要宣布。”里正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继续说道:“朝廷今年的秋赋改了规矩,一亩田要缴一石粮。”
“一石?!”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刚才还十分松弛的气氛紧绷起来。
里正没有理会大家众人的声音,把身丁税的改动也说了。
这话一出,晒谷场炸开了锅。
“十五岁就成丁了?我家三郎才刚满十五啊!”
“这哪是征税啊,这是要逼死咱们啊!”
“我家才三亩田,这一下就要缴三石粮,家里的存粮怕是都不够!”
“这大半年挣的那点钱,怕是全都要填进去,还未必够啊!”
林家村的人们这大半年来,跟着林窈采山货、做腌菜,不少人家都挣了些钱,口袋里有了些富余,原本都觉得今年的赋税不算什么,甚至有人盘算着缴完税后,给家里添点新物件。可现在听到这税收的新规矩,所有人都傻了眼。
晒谷场里一片混乱。原本因为日子有了盼头而神采奕奕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赋税新规弄得满面愁容。
林窈站在人群的边缘,静静地听着里正的宣布,听着乡亲们的哀嚎,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