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不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去大梁门先看看形势,若是那里也无人值守,你便带着弟兄们偷偷摸进去,若是有人看着,就等到卯时开城门的时候混进去,进去之后在金顺坊的合子酒铺碰头。咱们几个还算朝廷官员,这回可都是无调入京,神女吩咐过,万不可与人发生冲突!”
石宝点点头,方腊见他听进去了,拍拍他肩,示意都快去做准备。石宝虽然莽撞,却听话,这也是方腊此行愿意带着他的原因之一。简单拿了点攀墙的工具,石宝挥挥手,方才被点的三人跟着他消失在黑夜的山林间。
方腊抽回目光,重新看向金水门,月光下,护城河泛着粼粼波光。城墙的东北角,因为月色的遮蔽,那里是一块天然的阴影。
*
前不久,方腊正在县城的校场上操练军队。他虽然只领了县尉之职,但享有县令的实权。自得了福金让他们同意招安的指示后,方腊等人不敢懈怠对军队的训练,正好现在也无人管束,干什么事都更加自在。
朝堂里人人都知道浙东民乱最后虽说是被朝廷招安,但那些土匪头头可都还当着本地的小官,因此寻常官员自是不愿入了这土匪窝子里,青溪乃至临安府周边的一大片县城,都被方腊等人名正言顺所占据。搞得临安府的知府平素都得和方腊他们打好关系,对青溪和其余几县的情况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生怕这些人一个不乐意,自己不仅知府没得做,连小命也没了。
芸娘找过来的时候,方腊一刀劈断木桩,后面的小兵们见状都直呼威武。
见她神色慌张,方腊按下呼哨声,示意众人自行训练,自己领着人走到队伍外面。
方腊虽然面上仍是红通通一张脸皮,但心里却讶异非常。要知道,自认识芸娘以来,他就没见她露出过这种神色,芸娘历来都是胸有成竹,就连王寅都佩服,说是怕这天下还没有能难得倒芸娘子的事。
“出什么事了?”
芸娘嘴皮子依然利索:“殿下入狱了。数日前她向皇帝进言,直谏皇帝罪过,被当场押入了皇城司。石榴来信,希望我们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此事非同小可,方腊急命人将自己的好兄弟们一齐喊来,共同商讨。
几人匆忙赶到。
石宝性子急躁,一听芸娘所言,当下就要赶赴汴京,救福金出来。“殿下所做之事大快人心,我石宝焉有不从之理!”
无视石宝的激动,王寅倒是面露思索之色:“殿下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她这番下狱我倒觉得是主动为之,却不知是意欲何为?”
芸娘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方腊心里也觉得蹊跷,不过自己几人都受了神女殿下大恩,若非此前有神女殿下相助,如此世道之下,恐怕早就是一条孤魂野鬼了。
几人商议一番,由方腊带着石宝赶来汴京城,其余人留守浙东。
今夜站在这金水门前,他仍在思索着神女殿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砰”地一声,勾绳锁成功勾在了石垛上,方腊收回思绪,扒住绳索,几下就攀到了城墙上,他两手一使劲,一个用力就翻进了石垛里。回身比了个噤声,后面跟着的手下俱都小心翼翼地翻身下来,悄无声息。
众人在下面没看到巡逻守卫的士兵,这上来一看才发现,全都整整齐齐躺在地上睡觉。一个个横七竖八,呼噜声四起,睡得香甜。
方腊屏住呼吸,悄没声儿地从旁边溜过,也不知是他们手脚轻便,还是这几个士兵睡得死气沉沉,众人倒是十分顺利的潜进了城里。
安排一人前去金顺坊的合子酒铺等着石宝他们,方腊带着剩下的人摸到了皇城司的门口。
皇城司在汴京城的西北角,此处人烟稀少。不说此时正是夜里,便是汴京城最热闹的傍晚,也只有路过的三俩个行人,毕竟没什么瓦子酒肆敢开在皇城司的门口。
方腊伏在巷口的阴影里,微微探出头去。临行前芸娘吩咐过,等他到了皇城司门前,自会有人接应。
三更的梆子声早已响过,皇城司那两扇包铁大门却纹丝不动,连只蚊子都没溜出来。
几人按下不耐,仍然蹲守原地。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隔壁坊间传来早市摊贩支起棚架的声响。
“接应的人呢?”手下一个叫邓元觉的问道。
方腊摇摇头:“没说,”他看看天色,“咱们先撤吧!”
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被人发现他们鬼鬼祟祟地躲在皇城司门口,怕是不仅救不出帝姬,自己一行人也得搭进去,还是先去合子酒铺为妙。
*
合子酒铺里,石宝一行人围坐在油腻的木桌旁,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他们正七嘴八舌地比划着今早的见闻。
大梁门的守卫比金水门要认真一些,估摸是大梁门附近有不少的寺庙和禅院,平日里达官贵族们时常上香祷告,巡视自然严格一些。石宝等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跟着早上进城卖菜的农民一起混进了城里。
从大梁门一路向东,过长乐坊,兴国坊和乐台坊,几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合子酒铺的所在地。虽说是麻烦了些,但几人倒都是兴致勃勃,无他,就是因为见识了一番汴京城的繁华。
几人正谈论着路上看到的精巧玩意儿,突然,邻桌传来一声刺耳的嗤笑。
“哪里来的泥腿子,把菜市口把戏当宝贝,平白污了汴京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