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南,锦绣阁。
一身桃粉素裙的小娘子正于堂下绣丝帕,稍不注意,银针刺入指腹,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柜台后,苏三娘早察觉出她整日心不在焉,眼看太阳落山,便悠悠道:
“小娘子绣了一日也乏了,不如今日早些走吧。”
“啊?”
关纤云闻声抬头,略心虚笑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到点,我先把这个帕子绣完。”
她说着加快手上动作,右眼皮却跳个不停,扰人心烦。
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是会想到傅元——
往日出门前,这人总要扣着她的腰,软磨硬泡地亲昵大半天,她虽不胜其烦,次数多了便也逐渐习惯。
可今晨,莫说亲昵了,竟是连句话都没同她讲,只顾闷头睡觉。
莫非傻子也有相看生厌的那一天?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赌气似的将绣针挑破绢布。
起身正要走,忽瞧见隔着层层细纱,一个几分熟悉的女孩子面孔。
那女娘衣着华贵,脸庞却是稚气未脱,两腮稍显圆润。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各自手托木案,案上浣花锦堆叠成小山,活像是不要钱一般。
她正思量在哪里见过这人,却见女子无意瞥她一眼,竟也一时间怔在原地。
两两相望,关纤云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这人不正是大雨出摊那日,扔给她一个龙眼银锞子的躲雨女客吗!
她记得傅元因着那场大雨险些丧命,若非此人出手阔绰大方,自己估计连药也买不起。此后虽欲道谢,一来不知她姓甚名甚,二来自己整日呆在锦绣阁不出门,事情也就暂且搁置了。
今日未曾想还能相见,她面露喜色,忙上前去道:
“小娘子,你可还记得我?”
那女子身后两个侍女要上前喝退,她却抬手叫止,蹙着眉,上下打量她道:
“的确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也无妨,娘子贵人多忘事嘛!”
关纤云见她面露苦恼,笑道:“十多天前下大雨,娘子在我的摊子上买了条手帕,还给了这么大一颗银锞——”
说着凑近几分,两指微曲成圈,“可还有印象?”
女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手帕银锞的……我出门又不带碎银子,不记得有这件事。”
她只觉关纤云生得面熟,似有故人姿态,再打眼瞧去,那双灵动眉眼竟缓缓与印象中的一人重合。
“啊,想起来了!”
关纤云不明就里,忽听她惊呼一声,直白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关府那位二小姐,名唤关纤云的?”
她惊得心头一震,慌张后退道:
“你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一个绣花娘,不是什么关府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