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见我?”一扇透明玻璃墙分割的监狱会见室里,苏云眠坐在一侧,隔着玻璃同对面的夏知若对望,声音淡漠。有段时日不见。夏知若已是模样大变,形容憔悴,瘦削见骨的身形裹着单薄蓝色囚服,栗色波浪卷发有梳理过的痕迹但仍显凌乱。看得出来,这些天在监狱,她过的并不是很好。“把我逼到这个下场,你是不是很得意?”夏知若对上她打量的视线,桃花眼里满是冰冷的怨毒。苏云眠挑眉。她淡淡道:“不好意思,你们会有这个下场,是你们自己造的业,无论有没有我,都是注定的果。而我,只是恰好不能忍,提前引爆了这一切。”自作孽不可活。而且,她又继续,“而且,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想和你,你们夏家有任何纠葛。对我来说,你们是死是活,都弥补不了对我姑奶造成的伤害。”苏玉锦日渐衰弱的身体,损失的健康寿命,那都是无法挽救改变的。是既定的结果。“你们自作孽,有这么一天,怨不得旁人。”她望着夏知若的眼眸,敷上寒意。下一刻,她又带上不解的语气,“我其实挺不明白,你插足别人家庭,怎么还对我那么大恶意,针对我不止,还上升到我家人。”纯神经。还是说,她夏家就没办法正正当当做人吗?空气陷入寂静。隔着玻璃,夏知若望着另一边华衣着身的苏云眠明明是从小在泥泞里翻滚的低贱泥腿子,此时却由内而外散发着贵气雍容,数年权势蕴养,早已是脱胎换骨。不对。其实,在更早以前,当年大学出国前,她就见过苏云眠。是在大学的篮球场上,当时孟梁景在场上和人打球,苏云眠就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身边堆着一箱箱水,专注望着场上。那时,她还不认识苏云眠。一眼注意到,只是因为人很漂亮,比她还漂亮,观众席上好多人都在偷偷看她,她才好奇看过去的。如果不是之后听说,苏云眠只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她当时还以为是哪家养在深闺,还不曾参与过各种正式宴会的千金。她那时不以为意。直到篮球赛结束,她正要走过去同孟梁景打招呼,就看到从场上下来的男生走到那个很好看的女生跟前,从她手里拿过了毛巾。恨意大概是从那时起。印象中,孟梁景从不用别人的东西,也讨厌不相干的人沾手他的东西。连她都不行。偏偏接过了那个女生的毛巾。为什么?凭什么!在那之后,她有关注过苏云眠一段时间,虽然确定孟梁景只是玩玩,并未用上真心后,她还是不安。之后更是说动孟梁景,一起出国留学去了。毕竟,她知道孟梁景想要什么,也知道他很多事,自然知道怎么劝,能把人带走区区一个泥腿子,对孟梁景一无所知,算不上什么。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如今想来,或许不是从出国留学,她因为家里的缘故没跟着孟梁景回来开始;又或者是在那次篮球场;又或者更早以前,从孟梁景遇见苏云眠开始,就全都变了。再没了她夏知若的路。没了真的没了吗?【夏知若。】【你本来有一副好牌的。】一直以来最为厌恶的人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回响,她猛然惊醒,愣愣抬头,对着玻璃墙后的苏云眠问:“你那时,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苏云眠疑惑。“那天病房里,我去找你,你说我有一副好牌”夏知若嗓音沙哑,“你什么意思?”哦,这个啊。虽然意外于夏知若怎么会在意这个,但苏云眠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两人在家庭上有某种相似的境遇,还是说:“夏知若,你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有富贵的家庭,从小到大,接受着大量资源浇灌培养,也学了一身本身。”“文娱的,商业的。”曾在晚宴上,她有听过夏知若弹唱的竖琴,哪怕再厌恨这女人,她也得承认,对方这方面功底真的很不错,很出色。而国外留学的夏知若,那也是真的学有所成,宾夕法尼亚可不是大把烧钱就能正常毕业的,更遑论她那位导师,国外大小公司的资源人脉定不会少。苏云眠也是知道的。“不管你父亲是个什么东西,又要利用你什么,你这一身本事终究培养出来了。留学回来,若是不与你父亲同流合污,干出那些事,而是早早跳出,哪怕家里的事东窗事发被牵连,也只用坐几年牢,就当偿还了培养的恩情。”“可你没有。”她目光平淡,落在夏知若身上,“你一身才华,却硬是把自己本该大道坦途的路,走成了如今这么一副模样。”,!终生不得出狱。困于铁窗。见夏知若想要说什么,苏云眠又打断,“你也不要再说什么‘我不懂’之类的话。夏知若,你的人生难道比很多人难吗?”“你已经很高了,高过世上近八成人。”她说:“你爸是很差劲,但这世上,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好的父母本就稀缺。但他犯罪,你就一定要跟着一起犯罪?承父荫要回报,也不是把自己一生都赔上吧?”更何况,还不算承父荫。她也是之前调查才知道的,夏川哲是借着妻族的福荫照顾,还有钱财,才得以有今日这番成就,结果是个捞男,岳父去世似乎也有他的手笔。可谓是吃干抹净。夏家的家底,说到底,应该算是他妻子姚舒容姚家的,也就是夏知若的母亲。想到当日法庭上,罪证罗列当庭宣判时,姚舒容歇斯底里哭嚎又晕倒的场面,听说,送进医院醒来人就疯了,被送去疗养院了。也是唏嘘。本来是到不了这地步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终是地狱。“其实,只要不同你父亲同流合污,不做那些事,就算家族事发被牵连,原本也只会判几年。出来后,就算不靠孟梁景,不靠家族,你有这一身本事在身,也能活的很好。”苏云眠最后说。但很可惜,夏知若没有。落得个无期徒刑。或许是从夏川哲身上学来的,好像正经做事做人就活不好一样,总要抓着一个人拆骨吸髓才能活下来一样。她是不懂。毕竟,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靠别人靠不住的,也没人能给她靠。路只能自己走。话落,见夏知若低着头,半晌没反应,苏云眠又觉无趣和这么一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想着,就要起身离开。突有声音响起。“他死了。”苏云眠一怔,下意识问:“谁?”夏知若抬头望来,以往潋滟生动的桃花眼此时一片灰暗,怔怔说:“那个私生子,心脏衰竭,几天前在医院死了。”苏云眠愣住。心脏衰竭是夏川哲那个心脏不好,只有四岁的那个私生子?竟然死了。夏知若突兀一笑,满怀恶意,“我父亲肯定崩溃了吧,他那么期待那么想要一个儿子,现在,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她狂笑着。眼眶却弥漫上红意,有泪积蓄,却强忍着没落下。她不愿在苏云眠面前示弱。半点不要。她瞪大眼,强忍着泪意,瞪着苏云眠,“我回国,其实是孟梁景叫回来的,你不好奇吗?他同我做了什么交易。”苏云眠一愣,“交易?”“是啊,交易。”夏知若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唇用力上扬,笑着哭着,“交易啊苏云眠,我真的很讨厌你,最讨厌你,特别特别讨厌你,恨你!”她扑到玻璃墙上。手铐哗啦作响,到最后已然是嘶吼。直到出了监狱,苏云眠都好像还能听到耳畔,夏知若哭着笑着的吼声,那副歇斯底里的崩溃疯狂模样。震耳欲聋。监狱冰冷,外面却是炎热,夕阳沉落,天幕黑沉。她却一眼就望见,路边停着的黑色幻影,身型挺拔的男人一身矜贵,靠在车门上在等人,一看到她,就扬起笑容,冲她摆手。是孟梁景。竟然还没走,还以为把她送过来后,人就走了。不,他不会走。不知为何,苏云眠心中莫名就冒出这个想法下一刻又立刻甩头,走不走关她什么事,不要受了夏知若最后那些话影响了。什么交易都和她没关系。她掏出手机,就要联系人来监狱这边接她,手腕却被捉住,很轻的力道。原来,是孟梁景见她不过去,自己过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家。”“不用”“路上,顺便谈谈孩子的事。”孟梁景又补了一句,“你要走了吧。”他了解苏云眠。苏玉锦还在国外,她能在这边留到现在,只是因为之前身体没恢复好,如今好了,自然就没了留在国内的理由。自是要走。:()抛夫弃子离婚后,她惊艳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