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此人正是寇樾,他一改素日里的吊儿郎当,口吻难得变得正经。
杜怀仁嘶吼道:“放你祖宗的狗屁!寇大公子一门心思栽赃我,究竟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栽赃?”寇樾冷笑,“杜大人可别玷污了这个字眼。”
杜怀仁复又泣声道:“陛下!微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通敌叛国啊!顾明鹤与天都王暗通款曲一事早已板上钉钉,他的印章断不会假手于人,还望陛下明鉴,还微臣一个清白!”
这时,梁誉冷声开口:“杜大人从头到足俱都污浊不堪,哪来的清白?三年前,国子监王祭酒因‘玉观音’一案被革职入狱,不出三日便在狱中自戕,此事可是你所为?”
杜怀仁顿了顿,尖声道:“不是我!”
梁誉又道:“同年五月,江浙洪涝,朝廷拨放的一百三十万赈灾饷银被层层贪污,最终斩首了八名官吏。然而这八人却是代人受过,此事杜大人可还清楚?”
杜怀仁颤声道:“我、我不清楚!梁王,你休息污蔑我!”
梁誉冷笑道:“本王若没猜错,杜大人历年贪墨所得之财物,早已运往齐州了。”
杜怀仁曾任齐州刺史,先后在齐州置办了多处屋舍产业,仅奴仆便有两百余人。
闻及此言,杜怀仁好半晌没出声。
寇樾笑了笑,道:“陛下早在来河西之前就已派人查抄了杜大人的党羽,方才梁王殿下所说的那两桩旧案,大理寺已重新介入,杜大人是否被人污蔑,很快便能真相大白了。”
杜怀仁再度哭嚎,泣不成声:“陛下……陛下……微臣……”
沉吟良久的庆元帝忽然开口道:“拖下去。”那厮闻言,哭声愈发洪亮了。
不过须臾,杜怀仁就被两名侍卫架着胳膊从营帐内强行拖走,鬓发凌乱,狼狈至极,嘴里仍不住在喊冤。
李幼之看了一眼这个曾把朝廷搅得天翻地覆的宦官,温和平静的眉宇难得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几息后,他举步前行,却见身后的侍卫目不转睛地望着杜怀仁,于是提醒道:“还不走?”
那侍卫回神,立刻跟了过来。
两人进入营帐之中,相继向庆元帝拱手见礼,而后立于左侧人群之末。
赵弘道:“顾卿蒙冤,乃朕之过。即日起,顾明鹤官复原职,承正二品侯爵之名,兼秦凤、利州、永兴军三路指挥使,协助梁王平复河西之乱,共御外敌。”
顾明鹤面色平静地拱了拱手:“谢陛下恩典。”
静默须臾,赵弘又道:“顾卿心里委屈,朕都知晓,今日凡有所求,朕必允之,顾卿尽管开口便是。”
此言一出,站在李幼之身旁的那名侍卫神色不安地瞥向顾明鹤,暗暗收紧的拳头。
顾明鹤不假思索道:“臣的发妻楚常欢也因平夏城一役遭受牵连入了狱,背负着叛臣之妻的骂名,令楚家蒙羞。臣今日斗胆,恳请陛下——”
“嘉义侯——”倏然,久未出声的梁誉打断了他的话,“楚少君一事的确遗憾,陛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赐了那杯毒酒,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嘉义侯节哀。”说罢,拱手对赵弘道,“陛下圣明,自当会为楚少君正名。”
赵弘愧疚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梁誉又道:“陛下,臣妻不久前被天都王所掳,欲以其性命换兰州城之归属,幸蒙嘉义侯不计前嫌仗义出手,方救王妃于水火。嘉义侯对王妃的恩情,王妃一直铭记在心。”
顾明鹤恨不能现在就拆穿这个强占人妻的畜生的真面目,偏偏他拿楚常欢说事,无疑是在威胁自己。
顾明鹤咬紧槽牙,哂道:“我为何救王妃,梁王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梁誉气定神闲地道:“嘉义侯深明大义,本王敬佩。”
顾明鹤忍无可忍,对赵弘道:“陛下,臣妻其实——”
“哗——”
遽然,角落里的一座灯台轰然倒塌,登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立于李幼之旁侧的侍卫吓得面色煞白,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粗笨,不慎撞翻灯台,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这侍卫其貌不扬,身形瘦小,在营中站了许久,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此刻乍然听见他的声音,梁誉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变,就连顾明鹤也震撼了一瞬。
不等他二人开口,赵弘便道:“一盏灯台而已,何来降罪之说?起来罢。”
侍卫叩首谢恩,旋即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李幼之身后。
梁誉从侍卫身上收回视线,冷冷地睨了顾明鹤一眼,后者不再谈及发妻,此事便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