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见多了威严的人——他的父亲,祖父,还有宴会上,父亲带他接触的那些大贵族。所有人都配得上“不怒自威”几个字,随意一句话都能让身边的仆人瑟瑟发抖。
但二者是不一样的。
那些贵族的视线大多都有着明确的区分:对亲近的人释放善意,对不喜的释放恶意,如果碰到不懂事的“商品”“玩物”,则会随意挥手,交给他人处理。
但谢利的眼神是平等的。
看人平等他最多骂一句假善心,但看人看物都一个眼神,不带丝毫个人感情色彩,那就有点惊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利·斯科特,称呼姓就行。”黑发男人见众人安静下来,点了点头,利落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办公室同弗格斯教授一样,但我不一定在,有事可以直接投门口信箱,不许去实验室找我。”
“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到考珀身边,一个眼神没分给对方,随意伸出手,那瓶药粉便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谢利的手腕轻微转动,那粉末在透明的容器里如海浪一般翻涌起来。考珀顿时浑身肌肉绷紧,耳边嗡鸣声泛滥,几乎要淹没他的整个脑袋。
“颜色太深,配比不对。树皮的添加量一旦超过50%,效果会大打折扣。”不料谢利只是看了一眼,简单提点两句就将东西放下,淡淡道。
“现在开始上课。”
一场藏在暗处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考珀如释重负,终于从溺水感中挣脱,像海难中幸存的人一样浮到水面大口喘气。他迅速将瓶子收回口袋,用力往下压了压,挺直背,翻开了手中的书。
帕尔默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神奇,考珀看起来气势汹汹,居然最后也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听了快一学期的课。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最开始大家确实是被新老师的性格吓到了——平民嘛,不都应该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看着自卑又懦弱吗?
但后来回过神来,大家依旧愿意老实听课,那可是实实在在被斯科特老师的学识征服了。上课可以不带书,提笔就是配方,大家炼半天的药剂只看一眼就能说出来问题。
世界上好像没有能难住他的事,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一学期上下来,大家全都心服口服,也没人再提转班的事了。
帕尔默晃神了一瞬,再抬头,黑板上的东西就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样子。
帕尔默:“……”
完了完了!
她努力眯起眼分辨上面的字迹,余光却瞥到正在写板书的斯科特老师。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似乎在感受什么。
“接下来自修。”
他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匆匆写完最后两个字,将笔丢回了讲台,扯过衣帽架上的外袍迅速往外走,“没有作业,时间到了就请自行离开。”
帕尔默甚至没能看清他的神情。
第93章怀疑"……是你回来了吗?"……
谢利脚步匆匆,却在走到校门口时停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
最近那种监视感愈发明显了。
过去还只是偶尔出现在身边,现在已经进化到只要自己敢走出学院,就会被神出鬼没的黑影跟随。
但不知为什么,那黑影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他曾经试探着和伯特伦说过这件事,一开口,那种诡异的窥视感就再度出现在了他身边。谢利当即闭上嘴,那种感觉也随即消失,可谓十分灵活。
也就是说,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偷窥视线会有选择地监视他的行为,说明对方精力有限,比起团体更像是个人。这种监视更需要某种触发机制:目前看来,位置的移动和话语关键词的出现都会引起背后人的注意。
直到三天前他离开校园,身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差别窥视感。
那天没和过去的每一天有什么不一样,他听说艾迪家族死了个孩子,派了不少人来讨说法,但自己对此不感兴趣,也没过多关注,没想到会在实验室门口碰到等待的艾迪公爵。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艾迪公爵冲门里面耸耸肩,不知为何,谢利总觉得他脸上带着一丝真切的渴望。
“实验室杂乱,有些有毒材料处理不当,贸然进入容易影响您的健康。”他淡淡道,身体斜靠在门上,“公爵有什么事吗?”
听说公爵夫人在前不久病重,现在又死了个亲生孩子,谢利想不出来这时候自己这能有什么事比那两件更值得公爵本人跑一趟。
艾迪公爵收回黏在门上的视线,深深地盯着谢利的脸,半晌开口:“山洞遗迹将重启探索,我们需要能力强大的法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