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妄充耳不闻,掰过他脸颊,自顾自上药。
胥绾春两排贝齿咬得咯咯响,骂一句果然都是穆野养出来的东西。爬起来拍拍葛布裙,自去茶案寻止痛丸,哪还见踪影!
抬眼,那群小道士纷纷避开她视线,交头接耳:
“臭显摆什么?”
“活似全天下欠她八百贯!”
“在人家地方做客,脸拉给谁看?”
“存心坏我仙门名声!”
……
目光下移,宽大袖摆遮掩下,悄悄抛来抛去的,可不正是她的止痛丸!
胥绾春拍案道:“你们这群小畜……”
偏生房门此刻吱呀打开,阿满仍是那身刺目嫁衣,提食盒进来:“饭菜备好了,妾身手拙,诸位仙君将就用。米饭稍候就来。”说着,铺上果品菜肴。
几盘菜肴上桌,红椒爆辣,油水汪汪,只看上一眼,便教人直吞口水。即便余衫在旁镇场,也拦不住众人筷子齐飞。
余衫干笑挠头:“山门小徒,不知礼数,娘子见笑。”
阿满眉眼柔顺:“粗茶淡饭,值什么礼数。”
忽见胥绾春远远杵在屏风处,招手道:“小娘子肚子不饿么?站那般远作甚?”
众修士正抢食一盘血豆腐,吃得满嘴腥红,含混地道:“那就是个臭脾气的妖女,娘子理她作甚?”
噗唧、噗唧,血豆腐一块块被咬破,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飘至屏风后。
凌妄鼻子最灵,正给穆书愿肩胛上药的手一顿,抬头道:“什么味儿?”
穆书愿拉好衣襟,眸色一凝:“凌叔叔再辨辨。”
凌妄脸色骤变:“似是……人肉?!”
呕——!
穆、凌抢入前厅时,众修士已吐得昏天黑地。
阿满踪影全无,桌面、地板早狼籍一片,汤汁横流,周遭幔帐溅满暗红污渍,不知是汤水,还是血水。
穆书愿走向唯一顾及礼数不曾下筷的余衫:“余师兄!”
“公子!”余衫抢步上前,“他们就尝了几口菜!怎会如此?护体灵气并无波动,那这饭菜就没毒啊!”
“莫慌,莫慌,”穆书愿轻拍他肩,“非是中毒,凌叔叔即刻施法止吐。”
余衫茫然:“不是毒?那是何故?”
胥绾春声音清泠泠响起:“自然不是毒。中毒只是死了罢了,吃了人肉……诸位辛辛苦苦十年修为,可就全废啦。”
众修士得凌妄施法,刚缓过劲来,闻言急急运功——丹田空空如也!怒不可遏,指着胥绾春鼻子嚷道:“你早就知道!!”
胥绾春抱臂坐在八仙椅,一腿屈起踏着茶案,道:“是又如何?”
“啊啊啊!!妖女,跟你拼了!!”
“同我拼命?不如先试试同你们身旁那只罪魁祸首拼命?”
众修士一凛,霍然转头!阿满果然静立一旁。只是,那身鲜红嫁衣里,裹的不再是美丽少妇,却是一具惨白的身子!
细颈一道勒痕,深入骨缝,骨缝长出层层青苔,青苔爬满半边死灰的脸,空洞的双目中,凝着聘礼金箔、红烛合卺。
“啊——!”惊嚎炸开。呼——!房中烛火齐齐熄灭,只余幽蓝月光,冷冷穿透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