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顾念德妃刚刚失子,贤妃一定会与她争辩到底。
故而云柔哲也只伫立一旁暗自思忖:夏倾妩对菱叶所为毫不知情,这恐怕就是问题所在。
“柔儿……?”君珩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大约是见她一言不发,想听听她的看法。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抬起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
她迟疑片刻,终是靠近了床沿,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安抚似地轻握了握。
他内心深处即刻涌出莫名的平静。
“此事就交由宸妃来查……”
“皇上,不可啊!”德妃双手伸开欲再次抱住皇上的手臂,“宸妃向来与贤妃交好,怎可能秉公查证?!”
皇上从床沿站起,不着痕迹地与德妃隔开了一些距离。
但她并未放弃,转而指着云柔哲道:“再说宸妃也未必没有嫌疑!”
“这几日祈雨祭礼,宸妃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朕。”
没错,若皇子夭折确是人为,祭礼上的意外坠石就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声东击西。
“臣妾自然不敢怀疑皇上……”德妃立即颔首站起,声音明显软了几分,“只是宸妃与贤妃同是无子嗣的高位妃嫔,本应避嫌才是……”
“我们娘娘……”猜到松萝就要将自己有孕一事宣之于口,云柔哲一个眼神止住了她。
眼下绝非公布此事的好时机。
“还有颂妃和良贵嫔!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德妃似乎猛然发现,宫中几乎全是自己的仇敌,神情恍惚地对着众妃踉跄几步,指甲恨不得一个个戳上她们的鼻尖,嗓音也越发尖锐起来,“还是楚嫔?沐贵人?!”她甚至狠狠剜了一眼最近早已脱离她掌控的妤美人。
“好了。”君珩略烦闷地揉了揉眉心,梅香立刻上去扶住德妃,好在并无人要与她再生龃龉。
“皇上,此事疑点尚多,水落石出之前,大皇子的饮食起居也需格外注意。”云柔哲轻柔言语,抚平了在场许多人的情绪。
“宸妃说得在理。”太后由垂窈姑姑搀着走入殿内,冷静持重,只有仔细端详眉眼处才能品出比平时多蒙了一层灰霭。
众人忙跪身向太后请安,德妃更是唤着“姑母”几乎扑于太后凤足下。
太后似不打算长留殿中,略一俯身安抚着德妃的肩膀,“你的苦楚,哀家都知道了。”她立身严正道,“此事由哀家亲自来查,定不会冤了你们任何一人。皇帝以为如何?”
“有劳母后费心。”君珩微微顿首。
“太后圣明。”众妃随之跪身齐声。
“先把贤妃的婢女带回哀家宫里。”垂窈姑姑一个眼色,随太后而来的宫人即刻将菱叶押了下去。
夏倾妩缓缓起身,望着菱叶的背影有些失神,直到云柔哲走近她身侧,将那初夏时节里冰凉的手轻轻握起。
然而面对云柔哲担心的眼神,她只轻轻摇了头,仿佛并不打算阻止和营救。
云柔哲立刻明白,这恐怕正是被怀疑在她所用香丸中加入致敏花粉的那一位。
“表哥!”
见君珩要与宸贤二妃一同离去,德妃几乎跌坐于地,神情凄怆。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对吗?”
君珩背对于她的身形骤然停步,静静回身。
他薄唇微微颤动,终是沉默着闭了目,摇头。
“您如今连骗骗臣妾都不肯了吗?!”德妃一改往日娇嗔,满面泪痕中只余无尽的自嘲。
君珩叹了口气,对着两侧婢女道,“照顾好德妃。”而后转身离去。
屋外暴雨如柱,癫狂失智般的大笑夹着阵阵哭腔,淹没在重华宫高不见顶的朱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