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子打断他道:“那是你,不是我。”
清玄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这五百年的时间,令他的气质更加出众,不管更换何种姿色的躯壳,他都会由内而外地感染改造躯壳,最终变幻成他自己的模样。
疼痛依然存在于他身体、元魄之中,但这五百年的忍痛已经令他的心志无比坚韧,也更加冷漠。
他也曾想过夺舍玄寂亲族的身体,但谢氏一族血脉的共鸣影响实在可怖。他可以断定,若他真去夺舍谢氏一族的躯壳,会被立即同化成谢氏人,会发自内心地拥趸保护谢氏一族,那便不再是他。
因此只能不停地更换躯壳,在这种境地下,他还能拥有如今仅次于太虚子的修为,与他坚韧的心志脱不了关系。
太虚子的话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他现在也极少在心里抨击太虚子的愚蠢与顽劣,他只是淡然从容地接受了一切。
“师兄,我说过,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死,你也无法独活。”清玄简单地“点拨”了一下他,便继续道:“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玄寂……让谢希夷死,不要再去设想活捉他,源源不断地取用玉髓,他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心。”
太虚子沉默不语。
败在谢希夷手中似乎令他极其挫败,以至于从仙盟回来后,神色一直如此惨淡。
清玄心中难免想,这五百年来他将他推到如此位置,又里里外外地为其操办,这个师兄并未受到任何挫折磨难,不可一世了几百年,再遇到谢希夷,仍旧同在罗珀禅门那般狠狠吃瘪,的确会令人觉得挫败。
但他未免也太缺乏重新振作的胆魄。
清玄道:“师兄……”
他话还没继续说出口,太虚子打断了他,那张扬的英俊面孔此时流露出几分烦躁与逃避来,“既然如此,师弟,你去联络万穹洲那边吧。”
清玄道:“好,师兄这段日子,先回洞府休息罢,此事我来做。”
太虚子一挥袖子,离开了清玄的洞府。
等回到他自己的洞府,太虚子的嘴却是自己动了起来,“万穹洲?万穹洲的修士很厉害么?”
太虚子自问自答道:“万穹洲天才如过江之鲫,元婴期不过是仙门的叩门砖,大乘修士比比皆是。”
“哦~”太虚子的声线如此粗犷硬朗,但此时的语气却分明透出了一丝轻佻的愉悦感,“很厉害啊,我正好,很喜欢天才,摧毁美好、聪慧、出众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潮澎湃,无比愉悦。”
太虚子浑身冒出汗,眼珠子疯狂乱蹿,却丝毫无法摆脱,“没用,没用,没用。——
没用的,太虚子,我说过,虽然只有一丝元魄附着,我也能找到你的真身。”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他的语调掐得细细的,硬是用太虚子的声音用出了一种清透润泽的感觉,“你知道钓鱼吗?你应该不知道罢,想要钓出肥美的大鱼,总要放鲜美的饵食。——你真的很好用,多叫些人过来吧,你的作用仅限于此。”
太虚子张大了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五百年后,轮到他直面玄寂的恐怖,而他无法摆脱,仿佛坠入深渊。
*
数日之后,池愉再次见到了谢希夷。
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的打扮,但仿佛换了一身新衣,布料的纹理多了些许暗金色的祥云、仙草的花纹,面具也重新换了——两侧有金色兽角左右下方缀着长长的红色流苏,眼睛处是漆黑的兽瞳,吻部短短的,像狐狸又像是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妖兽的模样。
这具面具比起之前的鬼面具倒显得没那么狰狞,甚至略微有那么几分清秀的好看。
“剑奴,”谢希夷用着好听的声音开口说话了,“我来取我的剑。”
池愉:“……”
他上下扫视谢希夷的穿搭,不禁问:“你换衣服了吗?”
谢希夷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池愉怀里的幻电被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向他。
幻电嗡鸣起来,表达不满,但谢希夷没有惯着他,幻电依旧落到了他手中。
“玄寂师兄。”池愉叫了一声。
谢希夷用着毫无异色的愉快声音道:“你作为抱剑奴,要有抱剑奴的样子,你应该叫我主人,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说到后面,语气多了几分鬼气森森的杀气。
池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主人,你是我的玄寂师兄。”
面具后的眉轻轻挑起,他抬手,那柄脊剑对准了池愉,“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幻电依旧在嗡鸣,在颤动,甚至剑尖都偏移翘起,表达了自己忤逆的决心。
池愉伸手握住幻电的剑身,上前走了几步,在胸膛即将要撞上剑尖的时候,谢希夷忽地抽离了剑身,声音极其悦耳道:“这次就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池愉却是不怕死地又叫了起来:“玄寂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