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但是。
这些细节,她没法对人说。
太细微、太琐碎,只够两人心知肚明,对外人则不足为证,还会被人笑自作多情。
南琼霜少有这般束手无策的时候,心燥欲死,一手捂着头,一手捏成拳,在太阳穴轻轻敲着。
但是。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她就是知道,他知道她是谁。
他就是设了一个局,处处算计,步步筹谋,骗过其他所有人,让她有口难开、求助无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铐住脚踝,再一寸寸拖走,锁入他的领地。
然后,日夜折磨,不见天光。
“如果我——”她开口,“如果两日后,他不放我走,不论任何理由,有劳摄政王催他放人。”
李玄白看着她那副头痛样子,原本不好的心情也好了些,笑,“真这么怕他?都说了,他并未认出你。”
她已经懒得解释了,不语。
“你们今日在笑乐园内谈得如何?怎么回来气成这样?”
提起这件事,李玄白刚轻松些许的脸色复又阴沉下去,手中的竹简往案上一扔,一阵哗啦的响。
“姓顾的非说要让那匹夫如愿。”他抽出一根毛笔,气急败坏地拔笔尖上的毛,“给封了王爵。我不同意。最后议定,禄米给的少,封地不给,类似孙猴子的弼马温。”
“常达讨封,讨的便是封地和钱财,这两样都不给,光给个虚名,糊弄谁?”她不想过多议政,站起身来,理理衣摆,“他将军之位坐了那么多年,岂是好打发的,莫要因此再闹上一回。”
“那你说怎么办?”他不耐起来,攥着拳头锤了两下案几,几上笔筒内的毛笔微微颤抖,“还不够?还要再多给?”
“若要我说,”她垂着长睫,理理步摇珠串,“封地定然是不能给。禄米,该给多少给多少,或许还该多给些,多到他无法拒绝。”
李玄白气不打一处来,瞪起眼睛。
“但是,给他流爵,而非世爵。”她站起身,轻巧拈起了搁在案上的团扇,悠悠扇着,“爵位给,但就是不给铁券。”
李玄白眉头皱了一瞬。
南琼霜笑:“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叫常忠?”
李玄白旋即明白,眉毛挑了挑。
须臾,一笑。
他道:“他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叫常平。”
南琼霜旋即明白他明白。
不给铁券,爵位无法世袭。若禄米给的多,常达受钱财诱惑,说不定会应下。
假如他应下,父子离心的种子,说不定便就播下了。
这天子路上唯一的拦路石,李玄白巴不得早日移除。
她站起身来,杨妃粉的蝉纱长裙层叠摇曳,迤逦在身后,仿佛一场飘渺的幻梦。
“为摄政王解忧,乐意之至。那么,”她回眸,长睫弯垂,美得像妖,“就此告退了,摄政王。”
*
菡萏宫内。
南琼霜屏退了众人,自己坐在雕窗下,面前摊着一本前朝诗词,久久不曾翻一页。
雕窗外,阖宫丫鬟忙里忙外,替她收拾着前往无量山的行囊。
她悠长叹了一声,靠在贵妃榻上,烦躁阖上眼睫。
“南琼霜。”
雾刀低低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响起。
她睁开眼:“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