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有时也是当真过分。
他摇摇头起了身,“顾某不胜酒力,不能再陪姑娘,请衡姑娘和诸位长老容我回去休息。”说完,不顾满席惊讶挽留,走出席位便要迈步。
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住了。
他回身,坐在他身侧的人,满面委屈、惊慌、不甘,一双水眸里波光粼粼,“怎么?瑾哥哥,我的话你如今不听了?你不喜欢我了?”
他笑了,“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要顾某听话?”
说完,目光在她那对朱色耳坠上又转了一瞬,面无表情收袖转身。
他的脾气,其实鲜少过分喜欢一个人,也并不会特别厌恶什么人。
能仅凭一只耳坠,便使他烦躁厌恶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带了相似耳坠的人都一并讨厌的,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只有那一个。
“等他成婚那天,我们成婚”?!
李玄白那小子疯了,胆敢口出狂言?!
他冷笑一声,满堂主宾见这位江湖上以好脾性著称的贵客,神色竟然如此阴厉,一时竟全不敢出声,不知是哪里招待不周,只得面面相觑。
他神色冷淡,浅浅拱手行礼,道了一句,“顾某失礼。”众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
他也看出这衡黄对他有些情意,但他没有。
女儿家的面子总是比较薄些,当面对她说,恐怕会太冒犯。他明日便会对衡青南衡掌门讲明。
然后,明日回山。
第52章
绣着曼陀罗花纹的锦帘猛地被人撩起来,李玄白低头进了门,“师父!”
珠帘内,一个羸弱身影挣扎着软倒下去,殷红的血从下巴尖一直淌进领口,直直向下拉出几根红柱,鲜亮着濡湿了雪白衣裙。
李玄白冲了过来,头上一连串珊瑚珠子乱甩着相击,两步过来蹲下扶住了瘫倒的人,圈在怀里,“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慧德坐在对面,神色如常,身后雕窗里,兀地扑扇过几只下人饲养的白鸽。
“此事同老夫可不相干。”慧德啜了一口清茶,拈着杯盖刮着杯子边缘,刮得丝丝作响,“你小子不是练功去了?这么早便回来。究竟有没有仔细练?”
“练功?!师父还在这里同我讲练功?!”
慧德冷瞥他一眼。
李玄白一双眼睛几乎泛着薄血色的脆光:“师父为何要为难她?!她又犯了什么错?!”
慧德耷拉着眼皮吹了吹茶沫,不答。
南琼霜将新翻上来的血沫勉强吞咽下去,抬头望着他,泪滚下一颗,拍了拍他搂着她的手。
李玄白低下头来,她含着泪,神色却冷静莫测,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当即会意,抬头阴戾剜了上座人一眼,抱着她,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慧德坐在窗前,老得几乎根结盘错,背后天光将他脸上沟壑映得更深,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刺人。
他道:“玄白。你如今,是在怪师父吗?”
李玄白正欲跨过门槛的脚猛地停住。
片刻,他将脚收了回来,在门内稳稳站定。
慧德坐在珠帘内,从门口看去,侧着身子,看不清楚表情。
李玄白嗤笑一声,语调轻漫懒散:“……慧德老儿。”
慧德在罗汉床上端坐,闻言,竟然丝毫未动,手攥成拳搁在膝上,只有一双眼睛,瞪圆了,漆黑而不祥地窥过来。
李玄白却轻笑着,绑了绑略微松开的袖口,淡金色日光将他嚣张眉眼映得锐不可当,“敬你三分,少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又叹口气,“啊,我知道了,我的事情八成是只有顾清尧全知道吧。”懒洋洋耸肩,“那么,你等顾清尧出来问顾清尧吧。我只劝你一句——”
戾气横生:“老东西,忌惮着点。”
说完,看也未看慧德一眼,将一步路也走不了的人拦腰抱起,抬步跨出了菩提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