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倘若他克制他的感情。
她就不能留在山上了。
她原本就身份有疑,甚至连顾止,都仍在隐隐约约地怀疑她。
倘若由她来开这个口,求顾止让她留下,即便顾止不疑,其他人也必定不会给她好眼色看。她原本就不清白的背景,恐怕不知要被怎么编排。
那么,她要留在山上,不仅要留,还得要顾止——开口求。
要让他明白,她是留在山上了,但她本不想的。是他勉强她,她勉为其难,为他留下。
那个被人苦恋、被人强求、被人爱到几乎受困的猎物,得由她来做。
最好是,能让他吻她。
主动的、清醒的,既不是酒醉、也不是被下了药,一个明知不可但难以自控的吻。
让他这般的人失控失态,是否太难了些?
但她不管。一想到那般克制自控的人,或许也会一面自厌、一面情动,既恨她也恨他自己,捧着她的脸追她的唇,她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胜利感。
她会让他吻她。
于是,当焦灼又恭谨的阿松站在墨蓝夜空下,面露难色地敲开了她的房门时,南琼霜看着皎洁月色,先是无声轻笑了下。
——爱不爱我,由不得你,顾怀瑾。
她缓缓绽开一抹白荼蘼花般的笑容,和善又愉悦,问,“‘救?’何事需要我救?”
阿松:“不知姑娘是否知晓,少掌门今日被罚了。”
她如何不知晓,面上故作惊讶道,“被罚了?因何而罚?”
“乃是因……”话说了一半,不说了。
“可是因为救我?”顾止必定下过令,不准他们对她开口。
阿松封住嘴巴,默了半晌。
他会说的。南琼霜只是等着。
“姑娘可知……少掌门当日是如何救姑娘出来?”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问过许多人。当面问过公子,也曾问过玄白公子。两个都不曾给我一个说法。”
阿松闻言,继续垂首沉默。
月光下,他一贯平正恭肃的眉眼,竟然被夜色染了点忧郁的靛蓝,一副噤声为难之态。
良久,他开口道,“这些事情,少掌门本吩咐过我不要让姑娘知道。但眼下……我同姑娘直说了罢。”
“少掌门强开地宫救人,虽则对外说是查验地宫内所藏之物,实则是为救姑娘。为此,少掌门违了山规,破例召开山内大会,将山内山外出关闭关的长老尽数请了出来,又用镇山玉牌打开星辰阁,调动化龙潭周边十七道机关,引水而下,才在开春的时节强开了化龙潭地宫。”
越说,南琼霜眉毛越发拧起来,简直无法确信她是否理解得正确。
“少掌门自知此事乃是以身犯禁、以权谋私,又端坐于山内少掌门之位,心中着实有愧,于是在慧德长老面前自请了五十毒鞭,罚于明伦堂前。”
五十毒鞭?!
当年她在胡将军处,三十鞭几乎就要了她的性命,五十鞭?!
并且,菩提阁内,慧德似乎又加了二十鞭。
一日之内挨了七十鞭,再好的身子,也挺不过。
她第一时间几乎想问,眼下,人岂非已经死了?又觉如此措辞属实不大妙,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掌门领完罚后,慧德长老曾遣大夫为少掌门医治。少掌门的意思是,他端居高位,本应以身作则,以上行下效,却知法犯法、明知故犯。若非严惩,实在不足为训,故一口回绝了。”
南琼霜站在门槛内,撑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缓缓收紧,硌得指骨生疼。
“就连,奴才方才拿着药,想去给少掌门上药,少掌门都说……”说着,嘴唇竟然哆嗦起来,一贯一板一眼的人,眼眶里竟然泛起一丝水光,“山内众人,都要以他为戒,明理受诫便是,断不应为他怜惜心痛。”
她一字一句听阿松说着,简直不敢置信。
七十鞭,不上药,可还挨得到明日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