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微微皱眉,王承恩也猜到了自家皇爷在想什么,便恭恭敬敬地答道,“爷爷,万驸马说织布机和纺纱机乃是南楚贼新近研制出的机器。
“这新式织布机使用一种名为飞梭的物件,使得织布速度提升一倍以上。新式纺纱机则装有八个纱锭,纺纱速度更是比旧式机器提升八倍。”
朱由检愣了愣,蹙眉道,“宫内并不缺布,南楚贼送此二物何意?”
王承恩不知该如何回答,朱由检摆摆手道,“你不知道便不必回答了,将织布纺纱的机器暂收起来,将那甚么等身镜搬来我瞧瞧。”
王承恩应声告退,与外边的太监说了几句话,很快便有人将等身镜搬来。
这等身镜名副其实,足足有五尺高,朱由检站在其前,仿佛真有一个自己出现在对面。
朱由检动了动,镜中的自己也动了,葛衣褶皱的变化,神情乃至毛发的变动,俱清晰无比。
他不由一叹,“南楚贼尤擅百工,名不虚传。”
说罢,他又对王承恩道,“王伴伴,这镜子,一面给皇嫂,一面给皇后,还有一面给礼妃。”
王承恩答应下来,命人将镜子送往后宫,不多时有人折返与王承恩小声说了几句话。
王承恩点点头,示意来人下去,自己走到朱由检身边道,“爷爷,周娘娘说,南楚贼上贡的织布机纺纱机可送到坤宁宫。”
朱由检吃了一惊,“皇后甚么意思?”
王承恩道,“周娘娘说,如今国家处处要用钱,后宫该躬行节俭,以作表率。若南楚贼的机器真有那般神奇,那她与坤宁宫宫女便能纺纱织布供应宫中所需。”
朱由检听得深为感动,“皇后贤德,便将两机送去坤宁宫。”
王承恩正要去下令,又听见朱由检吩咐,“王伴伴,让温首辅来见我。”
王承恩有些惊诧,则有些疑惑,“爷爷,让温首辅来乾清宫?”
朱由检沉默片刻,扫了眼御案上堆满的奏章文书,眸中掠过几缕烦躁,“让他在宏德殿等着。”
王承恩连声答应,朱由检埋头处理其他奏疏,待王承恩提醒温体仁已等候多时,才移驾位于乾清宫西侧的配殿宏德殿。
温体仁欲行礼,朱由检却摆摆手让他坐下,“温卿,南楚贼欲求和,你怎么看?”
温体仁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南楚贼如今大胜楚兵,连取数城,求和恐怕是缓兵之计。
“且南楚贼所倡言论比之李温陵更为荒唐,对官绅、对朝廷甚是不满,便是真要求和,迟早也会再叛。
“何况,桂藩、岷藩皆陷于南楚贼,荣藩、吉藩亦为南楚贼兵马围困威胁。此时招安,岂非叫贼寇知晓朝廷软肋所在……”
朱由检面色变了又变。
温体仁大概猜到皇帝的想法,心中稍安,“陛下,真要招安,也该大败南楚贼一场,灭了彼等威风再招安,那时他们才知恭顺。”
朱由检没说话,温体仁却已确定,皇帝确实存了招安南楚贼的心思,但他想不明白清晨时严厉要求剿贼的皇帝为何突然生出招抚的心思。
不想皇帝接下来这番话叫他马上没了疑惑。
“温卿,南楚贼在南楚各州县查出大量隐田隐户,恐怕天下州府莫不如是,朕有意将各省隐田隐户都清查出来,温卿以为谁能当此大任?”
朱由检严肃而又期盼的目光投来,有着天下第一等养气功夫的温体仁顿时面色苍白,手脚藏在衣袍下微微颤抖。
“陛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