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明军兵力如此充足,却是我社帮的忙。”
邓大刀怔住,贾闷头不乐意地瞪着他道,“你甚么意思?”
“贾营长,莫要误会。”黄昌国摇头笑道,“我是说,明军兵力充足,乃是因明军有钱有粮。明军为何有钱有粮,还不都是被我社吓坏了的乡绅给的?
“我家算不得甚么乡绅,但也有几亩薄田。当时我爷醒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才将田土拱手让出的,至今族中还有不少人说我爷葬送祖宗基业。”
邓大刀喟然长叹,贾闷头却在一旁嘀咕,“要老子说,还是社长对你们太好了。还让你们自己选,直接抢了分了便是……”
贾闷头的话黄昌国自然当做没听见,礼貌地笑了笑,便与邓大刀商讨起运送伤员病人之事。
到了晚上,桃花坪的船队一到,他们便一人提防明军,一人安排人将伤病人员送上船。
高沙堡的动作惊动了北边的明军营地,回龙甲被吵醒,却不敢外出。
他已知道这支官兵足有五六千人,武冈的大同社岌岌可危,他这种小人物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没了命。
营寨只闹了一阵,便安静下去,他那颗心还没来得及沉下去,便有人走进营寨,将他喊了出去。
他低着头,心脏跳得飞快,死亡的恐惧叫他大脑一片空白。
一人挡住前路,冷漠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弄,“你便是回龙甲?”
他惊诧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向狡黠的汉人,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就是你差点杀了白面江峒的老峒长?”汉人打量着他,眼中满是质疑,“我叫蒋天锦,你跟我来。”
汉人转身便走,他迟疑地站在原地,身边看守俘虏的士卒骂咧咧地推他上去,“宝里宝气,还不快跟着蒋先生去!”
他赶紧跟了上去。
他被带去了蒋天锦所住的营寨,没有想象中的虐待或是严刑逼供,蒋天锦反倒让他吃了顿白米饭。
“我问甚么,你便答甚么。”
蒋天锦接下来所问的,都是大同社在梅山嵠推行的政令,以及梅山嵠的布防情况。
他所知不多,但蒋天锦并未怪罪,见他吞吞吐吐答不上话时,便叫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帐篷。
这几日提心吊胆,他终于睡了一顿好觉。
次日,明军大举攻堡,蒋天锦带着他在前线观战。
他已然发现,蒋天锦看似地位不低,能上将台,与镇筸副将杨世恩、保靖舍把彭养锐等明军将帅待在一起,却极不受重视。
不但始终站在边缘,连来通报情况的小将都看不起他。
今日攻堡比昨日更激烈,但所获却更少。
他不止一次听杨世恩以下一众将官骂咧咧地说社贼会妖术,大炮跟长了眼睛似的,指哪打哪,而且间歇越来越短。
进攻受挫,一个穿着官袍的文官到了前线,众将纷纷散开,看着那官又敬又畏。
蒋天锦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是湖广巡按宋贤,地位只在湖广巡抚之下。”
他惊诧之余,却又听蒋天锦说道,“你看,那是甚么?”
他顺着蒋天锦的提示看去,只见高沙堡上有十几道不动的人影,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后部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蒋天锦猛地将他推了出去,急促而又低沉地说了一声,“快!”
他踉跄站立在文官面前,众将目光都聚集过来,那文官也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他手脚发颤,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快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