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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跌跌撞撞的爱（第3页）

还记得那只红发高举双手，哇哇大叫“我就这么过来的，快来夸奖我吧贝克！”

“。。。哦。”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两年在不同海域的游荡与他们的造作下，也没有呈现最初的将死之兆。乌塔经常会手脚并用爬到上方，观摩本乡或贝克曼撸起衣袖的养护日常，大声朗读着从城镇新购置的故事书。

这棵树到现在也没有名字，甚至在最开始也不清楚它属于哪个科属，但它在所有人的默认下肆意扎根在雷德佛斯号，护着它航行。或许，很大概率都联想到了某个游荡在外的旅人，那位一个季度才回信的少女。

贝克曼捏着眉心，每次一会回到南平镇自觉有些头疼。他想，希贝尔应该也有跟西亚写信，而这位护士姐姐应该从细枝末节发现了端倪，他就像是偷东西的贼，每次一回到东海都要来到这里被她审问。

“又要去进货了，副船长？”斯内克一旦涉及某些被他藏起来的事情，他也不泄密，就是会调侃起来，“奇怪了桌面那些玫瑰快枯萎了，也没见过你送人，怎么花瓶里的都比每次新购置的少一点呢。”

贝克曼与他并排走在队伍最末端，回复道，“总会有些损耗的，不过斯内克你应该没有养过花吧。”

“我没有你跟本乡那样的耐心，行了吧。”航海士边闷笑着同伴的反问，与此同时应和莱姆的呼喊，轻拍船副的肩膀，快步赶回队伍前方，余留他独自一人闷在后头缓步前进。

凡是从港口登陆的商旅，若是要进入城镇必须要途径这个铺满小石子的主路。也许为了便于搬运货物与呈现城镇的门面，这条必经之路宽阔，并且在两旁种满了标志性的橘树，通常寄宿在其之上的蝉鸣叫不断，会使正午时分这较少行人的道路热闹不少。

不过反而要担心热闹过头了，贝克曼掐灭手边未燃尽的烟，扭转脖颈拉伸着肩膀的肌肉。有的时候他觉得西亚的故乡是如乌塔所讲的童话小镇，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舒缓旅人长期奔波紧绷的神经，催使人们悠闲且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街边，或是褪去衣物纵身入碧蓝的大海中，每一天都是如此地平和且愉快。

或许这种魔法来源于整座城镇的慵懒，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晒过被子后的阳光味与酸甜的柑橘香，连猫咪都要半躲在随微风飘动的床单被套下，打理着暖洋洋的毛发。他这么想着，手臂在身前挥动，意图散掉身上的味道，混杂着浓烈的烟草与海水味的汗水，与这里格格不入。

年轻人顺着认定的道路勇往直前，嬉闹着，与正对而来的孩子们交换掌心的温度。在末尾也轮到他，蹲伏下来接过不同色彩的粉笔，在路中央画下方方正正的房子，叠盖着彼此。

一个不及掌心大的柑橘。在他听见香克斯的惊呼前，最年长的孩子小跑到贝克曼的跟前，不舍地将这一尚未成熟的果实置于他的手心。为什么会留念呢，这礼物明明在南平镇随处可见，除非是需要保管或是一位特殊的朋友赠与他的。在他还没有站起身之前。

为什么大家都在仰着头，为什么香克斯朝着露台上方指，却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里叶片叠着橘黄，叶尖又覆盖着另一个叶身，星星点点的空隙中也只能瞥见她们的背影。

铁质餐具敲击在陶瓷碟面，少女们交换彼此不同口味的蛋糕，快乐溢出在清脆的谈话笑声中。带着湿腻的微风拂过，摆动的裙摆圈起少女们白皙的双腿。再往前走一步，从那一小点间隙里看见的是平底鞋与长靴。

他能感觉到皮肤层下血液流动的速度，胸口前器官跳动的频率。贝克曼觉得是她，幻想是她。

他抬脚迈出一步，从碎片中不断组装名为希贝尔的拼图。再多藏在暗柜的书信也远不及此时此刻，她倒影在你的双眸，鸟儿雀跃歌唱，而你亲眼所见所闻。

明媚的少女少有地沐浴在阳光之下，她从前堪堪能扎起一个马尾的黑发，达至腰间，却被合拢放于身前，露出她的脊背。贝克曼有无数华丽的辞藻称赞她，钻石般闪耀的肌肤，修长的手指屈在她的下颌，伤疤交叉在树木纹路间显得她的美带有攻击性。

她的脊背，每一节椎骨藏于皮囊，承托着躯干。在本就凹凸不平的后背，墨水描绘的细枝沿着纹理发芽生长，共同归于纹于脊柱的树干之上。而倒映过来，树根也在向下蔓延，似乎扎入泥土，最终消失在衣裙之下。

向下扎根，自由放散。

那棵树，向泥土扎根的每一棵树木不属于希贝尔，亦不属于雷德佛斯号。它们以根汲取水分，无声地争夺营养，即便被连根带出移植到其余地方，也会竭尽全力去适应、去存活。它们争取属于本身生命的权力，倚靠自己去扎根。希贝尔以自己为根，由此从自我寻找自由道路的真谛。

他还在前进吗，他的眼睛还停留在她身上吗。

推开挡在前进路上的肩膀，从队伍末到最前并不需要过多的时间，而他珍视从每一个树叶的缝隙中的拼图。只能是她，只有是她。从背影里就知道是那只敏感狡黠的猫，当她喜欢你的时候接近你，而当你过于靠近又会远离你。

贝克曼不由得发问，若即若离会是爱情的常态吗，这是爱吗？

她偏过头，朝底下的方向看过来了。乌黑的双眸因注视到他们的存在而发亮，扫视着每一个同伴欣喜大于惊讶的神情，最后聚焦在贝克曼的身上。在一声声惊呼中，西亚来不及伸出的手臂的一刹那，那只猫咪大腿跨过栏杆，轻盈的身体往下坠落。

“这次我有变漂亮吗？”

臂弯里是一位意图坠楼的少女，一位她引诱航行者纵入漩涡的女妖，她揽过他的肩膀，倾听他胸口的起伏。而贝克曼僵在那里，任由她指尖点着脸颊，屈在她边上的手掌心还紧紧攥着柑橘，清爽的橙香挤入他的鼻腔。

“先汇报一下，我知道亲吻的答案了。”希贝尔在他的眼睛里望见了自己。

然后是唇与唇的轻触。手臂在触碰对方的位置收紧，蝴蝶的翅膀扇动在他的眼皮上，他竭尽全力抑制着带有凉意掌心按在脖颈的轻颤，深陷漩涡，纠缠，融入彼此的怀抱，离散的灵魂似乎在此刻得以圆满。

无数的手臂向他们伸来，露台边缘的怒吼与周边起哄声一同惊醒正午时分的困乏。他们兴奋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反对、欣慰和宴会轮番淹没。而幼雀在枝木之间轮番跳跃，使不平整的叶面翻转起伏，让玻璃碎光游走在重逢之间。

但无论如何，他们在众人面前拥吻。

炎热盛夏的拼图，柑橘般酸涩的亲吻，来自他月亮跌跌撞撞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