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不以为然,淡淡的话语透着几分用心,“一个人一生又不是只走一条道,说不定走着走着就重合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予安越来越觉得这人就像一个无底深渊,每当她以为能看清时,那深渊却更深了。
他分明已经拒绝了她。
陆旻笑了笑,视线掠过迎面走来的人,倾身附在她耳边低语,“我的意思是,你我今后可以走一道,但绝不是你那个走法。邑阳之乱,你必须去。”
那人朝陆旻见礼道:“大将军,丞相有请。”
陆旻轻轻颔首,随人离去。
耳边的温热气息还未完全退散,宁予安回头看着陆旻离去的背影,不安之感在心中莫名蔓延。
丞相要说什么呢?
朝露殿内,殿内只有父子二人。
沈睿脊背笔直跪在地上,也不顾帝王是否动怒,只固执己见道:“父皇,儿臣以为大将军提议不妥。正如丞相所言,不能为了平定叛乱而将一心为民的贤良之臣推至阵前,这会让天下才子寒心的。”
景瑞帝目露不悦,“贤良之臣?”他轻嗤一声,“子玄,你倒是说说,何为贤良之臣?这贤良之臣于你这位储君,于朕,又有何裨益。”
沈睿简单答道:“心系社稷,为国为民谋福者。”
“你怎么那么天真?”
景瑞帝倏然站起身,睨视着自己的儿子,凉声道:“朕告诉你,对于你与朕而言,能做到对君王绝对忠心的才是真正的贤臣。荀濯不是,朕一手提拔萧桓也不是,那诡计多端的宁予安,更不是!”
“你身为大祁储君,如此在意一个谋臣,实在不像话。”
“臣子,便如箭矢,该射出去的时候,就看准时机射出去,方显用处。”
“明白了吗?”
“可是父皇,”沈睿嘴唇颤动,蓦然想到常州那道命令,忍不住反驳,“这天下既是父皇的天下,也是万万黎民的天下。荀濯丞相他们既是忠于家国,若父皇的所作所为亦是一心为国家百姓,那他们效忠家国与效忠父皇又有何区别呢?”
“放肆!”
“朕看你这太子是不想当了!”
景瑞帝一拂袍袖,眼中已是怒意翻飞。他今日也不打算在这外人眼中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面前掩饰情绪了,免得他越发不晓得天高地厚。
沈睿麻木扯了扯嘴角,抬头直视龙颜平静道:“其实父皇原本就不想立儿臣为太子,也不想立二皇兄,不想立五皇弟和六皇弟……”
“因为在父皇的心里,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威胁你的皇权,你的皇位。”
“至于第二重要的,想必是兰倾夫人之子,陆羡之吧。”
“啪——”
景瑞帝耳红目赤,当即扬手打了他一巴掌,力道之重,将沈睿半个脸都打得歪了过去,唇角缓缓流出鲜血。
这让那一抹笑意弧度更甚,染血的笑容衬得那张俊脸妖冶又破碎。也让沈睿更是无所顾忌,“父皇为什么没有立陆羡之为太子呢?当然是因为帝王的声名了,君夺臣妻,还是好兄弟的妻子,恐教天下人耻笑……”
景瑞帝脸上布满戾气,似愤慨,又似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睿,垂在龙袍两侧的双手握得死紧,朝外怒吼,
“来人,将太子送回东宫,禁足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见任何人!”
李荣带着人战战兢兢推门入殿,在瞧见太子殿下脸上的刺目血迹时,急忙垂下头颅,只道:“太子殿下,奴婢们送殿下回东宫。”
沈睿抬手阻止他人搀扶,自己撑地站了起来。
看见父皇这副暴怒模样,他只觉得好笑,也觉得把心里话说出来,根本没有那么恐怖,反而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