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张纸的价值,不亚于任何源核。
离开南岭后,他继续南行。种子的感应越来越强,指向一片被称为“忘川谷”的禁地??传说那里埋葬着上古时期第一批尝试构建共忆网络的失败者,他们的灵魂因记忆过载而崩解,化作怨念之雾,吞噬一切靠近的生命。
但林小满知道,那不是怨念。
那是**未完成的呼救**。
当他踏入忘川谷时,浓雾立刻缠绕上来,耳边响起千万人的低语:
“救我……”
“别丢下我们……”
“我们只是想被记得啊……”
他没有抵抗,反而张开双臂,任由雾气钻入七窍。
“我来了。”他说,“现在,轮到我来记你们了。”
识海再度开启,这一次,他主动沉入深渊。
在那里,他看到了最初的实验场:一座巨大的青铜塔,九百名志愿者头戴骨冠,脑髓与地脉相连,试图建立全球记忆共享。但他们低估了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当亿万悲喜同时涌入,神经系统瞬间崩溃。塔毁人亡,唯余执掌仪式的大祭司在最后一刻启动封印,将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九十九份,散布各地,等待后人拾起残片,重启文明之链。
“你们不是失败者。”林小满在幻境中跪下,“你们是先驱。”
他以心印主枢为引,召唤九棵巨木共鸣,将这段尘封历史录入公共记忆库,并向全世界发布一条新律令:
>**“凡自愿参与记忆共联者,无论成败,皆列入‘铭记名录’,永不受遗忘侵蚀。”**
消息传出,全球震动。
有人质疑这是煽情,有人担忧记忆污染,但更多人选择了加入。医院、学校、监狱、战场废墟……一个个小型记忆节点相继建立。人们开始学会,如何在不被压垮的前提下,承载他人的痛与光。
而林小满,依旧行走于大地。
他在西北沙漠中帮助游牧民族找回失落的史诗;在东海孤岛上协助渔民修复因海啸断裂的家族记忆链;在战火纷飞的北境,他甚至冒险进入敌方营地,将阵亡士兵最后的画面传递给其家人,换来短暂的停火与哭泣的拥抱。
他不再年轻,背脊弯曲,白发如霜,可每当铜铃响起,总有人循声而来。
有人说他是圣人,有人说他是愚者,但他始终只说自己是个农夫。
直到那一日,他在西南群山中停下脚步。
这里没有村庄,没有遗迹,只有一片新开垦的坡地,几垄整齐的银叶麦随风摇曳。田头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扎着一把早已锈蚀的镰刀。
林小满走近,手指轻触镰刀柄。
一瞬间,识海平静如湖。
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正蹲在这片土地上,小心翼翼埋下一粒黑色种子。少年时代的他抬头望天,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能让人不再害怕记住就好了。”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句话,会成为一生的誓约。
风起了。
麦浪翻滚,如同时间的波纹。
他缓缓坐下,取出铜铃,轻轻一摇。
叮??
远处,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山路上,手中捧着一颗新生的透明种子,步伐坚定。
林小满微笑闭目,任风吹过脸颊。
他知道,这场关于记忆的耕种,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总有人,会在天黑前点亮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