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您……身份尊贵,这样枉顾礼法委屈她,也太……”宝玉咬了咬牙,终于鼓起万分勇气,回头质问太子,说出来的半截话,却连声音都在抖。
可怜林妹妹,从小没了母亲庇护教养,历经数载离丧之悲。偏偏又被太子纠缠诱惑,假冒表哥对她死缠烂打,哄上手了又对她这样轻慢藐视。
堂堂尚书千金,他从小视若天仙的表妹,闺英闱秀无出其右的好姑娘。
一未定花烛之期,二不见玉牒宝册,三无有明媒正娶,就这样委身于太子,该是何等的委屈。
禛钰粲齿一笑:“两厢情愿,同心一意,又何惧他人闲言疑目,自缚于礼法之中。”
他如何不知,与表妹在鸳鸯冢意外结亲,只有一半不得以,归根结底是自己情难自控,先行圆房。那样简陋的婚礼,说到底委屈了他的小表妹。
可是此时此刻,他仍旧忍不住,急切地想向情敌宣告。
表妹是我的人了,往后余生都属于我了。
禛钰送宝玉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淡笑:“贤弟勿急,自有金玉良姻等着你的!”
贾宝玉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王府门口,茗烟百唤不应,只得强行把失魂落魄的宝二爷,塞进马车送回了贾府。
等待贾宝玉的又是一记晴天霹雳,在他专攻举业的这段时间,云妹妹竟成了他的未婚妻!
宝玉眼前一阵阵发花,那些亲人旧仆的面容,都看不分明了。
耳畔是王熙凤的笑言:带通灵玉的宝哥儿和挂金麒麟的云姐儿,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一桩金玉良姻。
宝玉今生再听不得“金玉良姻”四个字,心如针扎,泪如泉涌,望着满屋的人,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决然抓下颈下的通灵宝玉,狠命往地下一摔,“什么宝玉命根子,这破玩意儿我不要了!”
吓得众人一拥而上争去抢玉,宝玉满面泪痕,只是仰头狂笑不止,“舍得、舍得、不舍不得。我连命都能舍,还有什么不能得的。”他不甘心,不放弃,只要太子一日不娶林妹妹,他就是赌上性命,也要把她赢回来!
因粤海战事在即,王君效得知太子、黛玉已经平安归来,便帮侄孙王济仁谋干了军前校力,以保太子战时康健,回来好讨荫封。
王君效从宫中下值回来,就听见黛玉与禛钰两个在屋里说话,倒像拌嘴似的。
“表妹,你别恼了。我只是送送他,并没说什么好赖话。他纵是知道了,也没胆子嚼舌。”禛钰追在黛玉身后转悠,低声下气地说:“是我草率轻狂,一时忘情恣意,还求妹妹宽恕一回。”
黛玉坐回床上,冷笑了两声,道:“我也知道你轻狂惯了,悦我姿容,云雨无厌。怨我心痴情迷,轻易教你得了意。可你为何要做张做智的,叫宝玉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笑我自轻自贱,任你狂为乱道!”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王君效脑海中轰然炸开!
太子终究还是违背了誓言,对玉儿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王君效怒火中烧,正要闯进去,却被章明摁住了肩膀,摇头劝他止步。
禛钰听了这话,见黛玉脸红气急,羞怒交加,早就后悔了,方才不该只顾自鸣得意,倒让表妹备受委屈了。
“好妹妹,我心里绝无这个想头!我爱你敬若神明,不敢轻亵!只是一时得意忘形,言行有失。”
他挨近床来,撩袍跪下,捉着她的两只手,说:“是我错了,表妹只管打骂,禛钰绝不推诿较证。”
“你这黑心的冤家!”黛玉见他下跪,惊得弹身而起,“何苦作出这副样子,成心不让我安生!”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君亲师,哪有跪女人的!
禛钰忙将黛玉搂住,撒娇似地哄她:“表妹,别气了好不好?”
见他那涎皮赖脸的样儿,黛玉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啐道:“呸!没脸的臭男人!”她如何不知宝玉对自己余情未了,但愿经此一事,他能够就此放手,与湘云携手百年。
禛钰哄好了心爱的姑娘,又赖在房里与她温存了半个时辰。
眼见夕阳又近,章明频催,才不得不卷了被褥离开。
黛玉嗔道:“平白少一床被褥,你让我怎么跟太公、太婆交待呀!”
“就说大风刮跑了,让他们管天要去!”
禛钰迈出门去,把被褥往章明手里一撂,独自往院墙里走去,冷笑道:“王家的院墙再高,也架不住我腿长呀。”
他悠哉悠哉地穿过月洞门,就见王君效偏袒右肩,手持长棍等在那里,眼中的寒意渐盛。
耳畔风声簌簌,脚下乱石卷沙,禛钰抬眸看他,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双唇。
王君效面色发沉,以棍杵地,怒道:“你发过誓,若非明媒正娶,不得碰她。”
禛钰的牙齿从舌根下划过,在额根提的咒语下,他与黛玉都被迫发了毒誓,在鸳鸯冢成婚的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明媒正娶无法自证,那只能由他来背这个“诱骗少女私奔”的锅了。
禛钰将袖子挽了挽,冷笑道:“孤想碰就碰了,因果自负。”
“哼!你能因果自负,又将玉儿置于何地?”王君效痛心疾首,颤指对他说:“无媒苟且,未婚私交,你怎舍得让她忍受千口嘲谤,万目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