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才知道是他亲手做的,拈了一块衔到嘴里,偏巧两块糖黏到一块儿去了,正打算两块一起吃了。
忽然禛钰伸嘴过来,修长的手指扶在她脖子上,从她唇边咬下了另一块糖。
温热的气息在彼此的唇边萦绕,黛玉展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心房颤了一颤,脑子里瞬间空白。
两个人含着糖,同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俊俏的面容,慢慢红了色。
紫鹃拿着梳子,立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恨不能自己就地消失不见好了。
“唐突表妹了,对不起。”禛钰松开手,慌得作揖赔罪,并解释道:“只因我记着曾叔祖的话,麦芽糖你每天只能吃一块,不能多吃,所以……才冒状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并非谎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折本,正是王君效撰写的生活起居指引。
说良心话,他凭本能行事,绝无撩拨她的意思,可细思一回,自己方才冲动之举,无论怎么看,分明就在挑逗诱惑她。
倘若表妹因自己逾矩之行,忐忑惊惶,心神不安,又是一桩罪过了。
黛玉暗悔:此时我应该哭着发一通脾气才对,至少要在紫鹃面前,表现个不肯受轻薄的态度来。
可是自己痴了一下子,行动迟滞,生恼的时机过去了,眼下对着表哥诚恳的道歉,更是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半晌她才咬牙说出一句狠话来。
“好,没有下次了,表妹快跟我一起呼吸吐纳,让心气缓一缓。”禛钰生怕她心脏有个好歹,忙引导她有节律地呼吸。
黛玉听他这样讲,面上就更羞了,好似自己心如擂鼓的事,已经被他窥听到了。
紫鹃已经没眼看自家姑娘的窘态了,忙对表少爷说:“姑娘还没绾发,请表少爷出去逛逛再来。”
“也好。”禛钰点头,顺手将搁在桌上的藤编彩漆的捧盒给揭开,“这里头的滴酥鲍螺你可不能吃,油脂太多对身体不好,赏给丫鬟们吃吧。”说罢就离开了。
黛玉睄了那滴酥鲍螺一眼,顺手就推向了紫鹃,“你拿去和晴雯、雪雁、王嬷嬷一人两个,分了吃罢。”
紫鹃面上不见喜色,叹了一口气道:“宝二爷心实拙诚,表少爷心细巧慧,他们都对姑娘极好,也不知姑娘的心,到底向着哪一个呢?”
黛玉垂眸不答,镜中少女,腮上犹带桃红,两弯罥烟眉悄然蹙起。
这时候,碧痕掀帘进来说:“宝二爷让我过来说,他今儿起迟了,来不及辞姑娘。让姑娘晚上等他下了学,再一起到老太太那儿吃饭。”
“知道了。”黛玉嵌上如意纹翡翠耳坠子,见碧痕一双眼睛四下瞄了一圈,目光落到那藤编彩漆的捧盒上。
碧痕笑眯眯地说:“我昨儿就想着这东西,林姑娘未必能消化,不如赏了我罢。”
“哎哟,不巧,你来迟一步,”黛玉扶桌站起,抿嘴一笑,“方才我已转赠出去,眼下只有拿五百钱赏你了。”说着示意紫鹃去开钱匣子。
“谁没见过五百钱似的,林姑娘也忒小气了。”碧痕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声,转身离去。
临行前故意往桌沿子上一撞,藤编彩漆盒倒转下来跌落在地。
虽说里头的滴酥鲍螺没蹦出来,可都在盒子里摔成了稀烂。
第70章吾皇黛玉第七十回
扫榻婢腹案欺晴雯,官奴子酝酿毁凤仪
看着一盒价值不菲的滴酥鲍螺,变成了一坨狗吐稀粥,碧痕眼梢微挑,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油然而生。
偏生嘴上还要歉意万分地说:“都怪我笨手笨脚的,糟践了这些好东西。”
黛玉不以为意:“还好没污了地板,宝玉问起,你就说我吃了,可别说是你打烂了,省得他怄气。”
碧痕接过五百钱,抱了藤编彩漆盒走了。
紫鹃暗道可惜,又见黛玉望向玻璃描金花盖盒痴痴地笑,不由摇了摇头。
为了黛玉的身体考虑,禛钰想着从今往后她的饮食、药剂、澡浴、睡眠都需定时定量,务必遵而勿失。若不与贾母、贾瑛说明缘由,只怕违条犯律的事少不了。
于是禛钰先来到贾府义学,倚在学塾门口,敲了敲门框,望向贾宝玉说:“有事相告,贾二少请出相谈。”
贾宝玉见他神情冷漠,态度嚣张,迫于这种无形的压力,只得向塾师拱手告罪,走了出来。
禛钰手扶在一颗老松上,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贾宝玉才知道他是为林妹妹而来。
只觉得规矩虽好,但实难恪守不渝。
宝玉叹道:“府里年节筵宴多,早晚不定,而况老太太要守岁赏月,林妹妹岂能不陪?飨菜赐羹,敬茶敬酒,岂能不领?如何做得到饮食有节起卧有常?少不得随时从分罢了。”
“她凭什么迁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