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不置可否,反倒是提醒了一句:“你若只是诚心南归,就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这些,只说俺答是如何收服诸部的便好。”
行殿里还在争吵不绝,朱厚熜开了口:“好了。这马芳仕忱Фタ蓁账汉民,不忘出身,一心南投,朕相信他。”
朱厚熜却在行殿中审阅着张孚敬他们从京城呈送过来的方略。
强大的外敌有助于他凝聚内部力量。
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的问题,管控庞大疆域所需要的交通、通信手段的问题。对于游牧不定的草原部族,有这种“归顺”就仿佛顶峰了,再加上联姻、时不时的敲打。
“草民八岁就在他们那讨生活了,别的心思没有,一心磨炼弓马,留心他们的战法。”马芳很肯定地说,“虽然只是奉命讨伐一些不愿臣服的部族,但草民屡屡请战,倒是把鞑子左翼的领地都跑了一小半。”
但眼下俺答要整合蒙古诸部,把汗帐设到更靠近喀尔喀的地方,也合理。
马芳在那里讲,众臣听他讲一讲的耐心还是有的。
与此相关,那就是朵颜三部的处置问题了。
“那你此来,是想为王师引路?”
俺答又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那又怎样?丧家之犬而已,草原版本已经大更新了。
呆到天气暖和,该回京了。
把精力花在发展那些让将来的俺答能歌善舞的技术上。
御驾北征,也需要主力方向上有个象征性的战果。
朱厚熜现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大明缺骑兵,朵颜三部其实有一些骑兵,但是战力实在一般般。
“百户?”郭勋意外地看着皇帝,“陛下,这马芳所说属实与否,还要辨明……”
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皇帝当日让李全礼亲自带李源过去。
一路上,郭勋就先行问起马芳的经历,还有俺答那边的情报。
这胪朐河,在大明典籍里也有记载。永乐八年,朱棣就亲征到胪朐河上游,改称为饮马河。同年又一直顺河打到下游的捕鱼儿海及阔滦海子。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就是在捕鱼儿海一带灭了北元王廷的。
从这一次开始,朱厚熜大概不需要亲征来激励什么士气了,只要他给机会,就会有更多人冒出来,完成他的命令。
他说的是真是假,实则并不影响现在的决策。北虏会随天时迁徙,也是事实。明军接下来要在更广阔的草原清剿北虏,皇帝所说的难题仍然存在。
这是自己冒出来的、自己并不曾有印象的人物,谁能想到竟猛到这种程度,甚至盖过了唐顺之、俞大猷的风头?
只能说,这片土地从来不缺豪杰,只是需要历史给他们机会。
若只是暂时赶跑,没什么意义。无法消灭有生力量,大明不可能在茫茫草原处处驻守。
朱厚熜决定还是集结主力去俺答汗庭走一遭,既是北征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是要给一点马芳脱颖而出的机会。
甚至连衮必里克这个人,他的结局如何,也会成为那些蒙古俘虏心里的风向。
“然北征大军既已到此,该为将来做打算了。”朱厚熜又说道,“二月后开拔。大同将卒,西往答鲁城、砂井;宣府、蓟州将卒,北进至应昌一带。京营将卒,涉大沙窝,进抵玄石坡、赛汗山。”
如今开平就是最北线,北面除了一两百里阔、东北西南斜向分布的锡林郭勒草原,再去往原先的汗帐所在,中间还有一片被称为大沙窝的沙漠。
至于皇帝的安全,马芳已经赤手空拳,行殿内外防备何等森严?陆炳带刀常伴在侧,他郭勋也与马芳寸步不离呢。
毫无疑问,是必须打散的。北京那边呈送过来的建议,群牧监收纳一部分,迁一部分到黄河以南。河套边区管着一部分蓄养战马,还要把青壮都迁到宣宁边区来,让建设局、转运行管着他们筑堡、修路、应役。
只是这样一来,辽东边市就不是针对朵颜三部了,宣交使也如此。
这阔滦海子,后世叫做呼伦湖。胪朐河下游及那两个湖一带,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张璧这个领礼交部事的国务大臣主持筹办着一切,朵颜三部的族长也必须悉数到来。
“……草民谢侯爷提点。”马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草民并不求受重用,愿听从差遣,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杀鞑子。”
再或者到更北的斡难河中下游,那个就是朱棣足迹的最北面了——被称为杀胡原的一带。而朱棣的生命,也在那里走到了尽头。
现在朱厚熜所在的开平,与名为温度尔汗的俺答汗庭现驻地之间,已是逾一千里的直线距离。和他的前锋警戒骑兵所在的哈剌莽来、也就是大明典籍记载中的广武镇,也有六七百里。
大明要消化的地方太多了,而旷日持久却收效甚微的北征,对大明来说是太大的负担。
张璧和陈九畴他们对此也无异议,只要不是冒然想去端掉北虏的老巢、缓缓推进一次,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军务会议的意思,应昌北的原察哈尔驻牧地及宣宁边区的牧场都可允他们放牧。但是,朵颜三部要改一改。仍旧放牧、设骑兵的,改为游卫,直接受宣宁边区节制。而留在原先大宁一带的,则划出三州之地,给他们一个世袭土官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