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北征,也需要主力方向上有个象征性的战果。
朱厚熜现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大明缺骑兵,朵颜三部其实有一些骑兵,但是战力实在一般般。
“百户?”郭勋意外地看着皇帝,“陛下,这马芳所说属实与否,还要辨明……”
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皇帝当日让李全礼亲自带李源过去。
一路上,郭勋就先行问起马芳的经历,还有俺答那边的情报。
这胪朐河,在大明典籍里也有记载。永乐八年,朱棣就亲征到胪朐河上游,改称为饮马河。同年又一直顺河打到下游的捕鱼儿海及阔滦海子。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就是在捕鱼儿海一带灭了北元王廷的。
从这一次开始,朱厚熜大概不需要亲征来激励什么士气了,只要他给机会,就会有更多人冒出来,完成他的命令。
他说的是真是假,实则并不影响现在的决策。北虏会随天时迁徙,也是事实。明军接下来要在更广阔的草原清剿北虏,皇帝所说的难题仍然存在。
这是自己冒出来的、自己并不曾有印象的人物,谁能想到竟猛到这种程度,甚至盖过了唐顺之、俞大猷的风头?
只能说,这片土地从来不缺豪杰,只是需要历史给他们机会。
若只是暂时赶跑,没什么意义。无法消灭有生力量,大明不可能在茫茫草原处处驻守。
朱厚熜决定还是集结主力去俺答汗庭走一遭,既是北征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是要给一点马芳脱颖而出的机会。
甚至连衮必里克这个人,他的结局如何,也会成为那些蒙古俘虏心里的风向。
“然北征大军既已到此,该为将来做打算了。”朱厚熜又说道,“二月后开拔。大同将卒,西往答鲁城、砂井;宣府、蓟州将卒,北进至应昌一带。京营将卒,涉大沙窝,进抵玄石坡、赛汗山。”
如今开平就是最北线,北面除了一两百里阔、东北西南斜向分布的锡林郭勒草原,再去往原先的汗帐所在,中间还有一片被称为大沙窝的沙漠。
至于皇帝的安全,马芳已经赤手空拳,行殿内外防备何等森严?陆炳带刀常伴在侧,他郭勋也与马芳寸步不离呢。
毫无疑问,是必须打散的。北京那边呈送过来的建议,群牧监收纳一部分,迁一部分到黄河以南。河套边区管着一部分蓄养战马,还要把青壮都迁到宣宁边区来,让建设局、转运行管着他们筑堡、修路、应役。
只是这样一来,辽东边市就不是针对朵颜三部了,宣交使也如此。
这阔滦海子,后世叫做呼伦湖。胪朐河下游及那两个湖一带,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张璧这个领礼交部事的国务大臣主持筹办着一切,朵颜三部的族长也必须悉数到来。
“……草民谢侯爷提点。”马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草民并不求受重用,愿听从差遣,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杀鞑子。”
再或者到更北的斡难河中下游,那个就是朱棣足迹的最北面了——被称为杀胡原的一带。而朱棣的生命,也在那里走到了尽头。
现在朱厚熜所在的开平,与名为温度尔汗的俺答汗庭现驻地之间,已是逾一千里的直线距离。和他的前锋警戒骑兵所在的哈剌莽来、也就是大明典籍记载中的广武镇,也有六七百里。
大明要消化的地方太多了,而旷日持久却收效甚微的北征,对大明来说是太大的负担。
张璧和陈九畴他们对此也无异议,只要不是冒然想去端掉北虏的老巢、缓缓推进一次,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军务会议的意思,应昌北的原察哈尔驻牧地及宣宁边区的牧场都可允他们放牧。但是,朵颜三部要改一改。仍旧放牧、设骑兵的,改为游卫,直接受宣宁边区节制。而留在原先大宁一带的,则划出三州之地,给他们一个世袭土官过渡。
河套重回大明怀抱,宣大、以北的大片土地被收复,套虏的俘虏还有朵颜三部,都必须得到妥善的安排。
“陛下圣明!”这下,郭勋和李全礼又高兴了。
朱厚熜看着虚岁十七的马芳,心里确定了就是他。
更北面,胪朐河、斡难河之间,捕鱼儿海一带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也足可休养生息。
按张孚敬和夏言的建议,大同宜重新纳入山西省的范围,从此从边区的体系中退出。
北征何等重要,万一真是俺答奸计,引明军到圈套里呢?
郭勋只不过看在皇帝另眼相看,先与马芳结个善缘。
若大明的胃口仅止于此,那么他在广武镇那里囤驻一个大部族,还能隐隐控制住大沙窝北面和东北面原先的汗帐所在那片肥美的草原。
“我观你谈吐胆色,知你心怀坦荡。”郭勋说出了第一印象,“然而你毕竟是从北面过来的,别指望着眼下就受重用。再说了,鞑子迁徙不定,雪一化,就不在去年秋冬的地方了。那些消息,说了也无用。”
就算朱厚熜觉得暂时就这样巩固战果就行了,北征大营里将士都蠢蠢欲动。听到了马芳口中的满受秃去劫掠女真的消息,李全礼和郭勋他们都想请战。
从蒙古南投,他必须有机会证明自己。这样,朱厚熜才能给他尽量高一些的,让他成为未来驻守于这一带的一员勇将。
郭勋渐渐回味过来,这马芳只怕就是自己的机缘。
到了行殿之内,马芳跪拜了皇帝,果然只说了说自己的经历,然后便等皇帝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