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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苗霜思索片刻，随手折了段树枝，来到他面前，用那树枝在他跟前比了比：“抬。”

nbsp;nbsp;nbsp;nbsp;祁雁不解：“抬什么？”

nbsp;nbsp;nbsp;nbsp;“抬腿，提膝。”

nbsp;nbsp;nbsp;nbsp;“……这么高？”

nbsp;nbsp;nbsp;nbsp;苗霜笑眯眯地瞥他一眼，祁雁只得照做，然而正如他所料，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抬不到对方规定的高度。

nbsp;nbsp;nbsp;nbsp;“我看你还是别想着一蹴而就了，慢慢练吧，你的腿筋虽然已经长好，但想要完全恢复腿部的力量需要很长时间。”

nbsp;nbsp;nbsp;nbsp;祁雁皱了皱眉：“可当时你给我治手，并没有这么困难。”

nbsp;nbsp;nbsp;nbsp;“那是因为你的手筋没断多久就又接回去了，虽然不灵活但也还是能动，手臂的肌肉并没萎缩，但你的腿不一样。”

nbsp;nbsp;nbsp;nbsp;苗霜不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还有，我用蛊虫给你治伤，蛊虫也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手腕上用的蛊虫少，所以你感觉得并不明显，而你腿上使用了大量的蛊虫，你要控制自己的腿，同时也要控制它们。”

nbsp;nbsp;nbsp;nbsp;他说着用树枝敲了敲他的大腿：“每只蛊虫都是一个个体，它们和你的筋腱相融，用自己的身体为你修补损伤，它们对你来说是外来之物，让你的身体排斥，害你发烧，但它们对你来说也不可或缺，没有它们你就别想再走路——你要学会和它们共存，将军。”

nbsp;nbsp;nbsp;nbsp;祁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nbsp;nbsp;nbsp;nbsp;苗霜：“但只是共存还不够，你还要驾驭它们，让它们为你所用，你总说你的腿不听使唤，就是因为你没有驯服这些蛊虫，你想往前走，它们却想往后退，你当然会同手同脚，稳不住步伐。”

nbsp;nbsp;nbsp;nbsp;“那要怎么才能驯服这些蛊虫？”祁雁问。

nbsp;nbsp;nbsp;nbsp;“我只能告诉你，你要发自内心地接纳它们，也要接纳必须依靠它们的自己，不要把它们当成敌人，更不要当成工具，它是你的伙伴，是你的助力，又或者就是你本身。”

nbsp;nbsp;nbsp;nbsp;苗霜手里的树枝向上，轻轻点在他心口，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你能接受你和蛊虫没有区别，它们就什么时候和你同心一意。”

nbsp;nbsp;nbsp;nbsp;祁雁慢慢握住了那段树枝，漆黑眼眸中有些很深的情绪，以致那神色显得十分复杂：“大巫也是如此吗？将蛊虫当做自己，将自己当做蛊虫，才能真正地驱使它们。”

nbsp;nbsp;nbsp;nbsp;苗霜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

nbsp;nbsp;nbsp;nbsp;他注视着对方，眼神很冷，红色的虹膜犹如凝固的血：“其实一开始，大巫甚至不叫大巫，它有个更加贴切的名字。”

nbsp;nbsp;nbsp;nbsp;“什么？”

nbsp;nbsp;nbsp;nbsp;“人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总有些意志薄弱的大巫，虽然在蛊王的噬咬下存活，却一辈子也没能找回自己的神志，就此沦为一具听话的傀儡，主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是被人操控的蛊虫，只不过这只虫子更厉害些。”

nbsp;nbsp;nbsp;nbsp;这话实在让人不适，祁雁眉头紧锁，手中微微用力，一不小心折断了树枝上的细小的枝杈。

nbsp;nbsp;nbsp;nbsp;这点响动让苗霜垂眼，想把树枝抽回来，却没抽动：“我跟你说过吧，大巫的样貌会因蛊王而改变，当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大巫出现在你眼前，你也会怀疑他们和虫子之间是否还存在界限。”

nbsp;nbsp;nbsp;nbsp;他干脆撒手不要了树枝，后退一步：“我们这种人，说好听点叫神选者，说难听点叫倒霉蛋，一辈子与虫共生，死时也会化虫而去，从没有一位大巫留下过尸首，按族里的说法，虫是与神沟通的媒介，蛊王选中大巫的过程是神的点化，而大巫死时化虫而去，也是应神灵感召，再度回到神的身边。”

nbsp;nbsp;nbsp;nbsp;“当然了，这些话我一句都不信，你感兴趣可以去问圣子，我只知道大巫不得善终，化虫而去不过是蛊虫的反噬而已，死都死了，还能指望虫子不吃尸体？”

nbsp;nbsp;nbsp;nbsp;他说着，又有些幸灾乐祸：“至于将军你么，被我用了这么多蛊虫，也算是半个大巫了，神收不收你我不知道，但虫子一定等着收你，你若能驯服它们，说不定它们大发慈悲放过你，在你身体里静静陪你死去，你若驯服不了它们，那等你死了，它们会立刻破体而出，把你咬得不成人样。”

nbsp;nbsp;nbsp;nbsp;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啧啧着摇头：“这么一具完美的皮囊，万人之上，九五之尊，死时却变成一堆虫子……我都不知道后世会怎么编排你，将军，你怕不怕？”

nbsp;nbsp;nbsp;nbsp;“有什么好怕的，”祁雁脸上没什么表情，“死都死了，还要管自己死得体面不体面吗，尸身若能喂饱蛊虫，也算是为众生做些贡献，积善行德了。”

nbsp;nbsp;nbsp;nbsp;苗霜：“…………”

nbsp;nbsp;nbsp;nbsp;无趣。

nbsp;nbsp;nbsp;nbsp;他沉下脸来，转头就走。

nbsp;nbsp;nbsp;nbsp;“夫人同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让我怕，还是不想让我怕？”祁雁撑着拐杖跟了上来，“还是说，你只是想跟我表达，我们是一类人——”

nbsp;nbsp;nbsp;nbsp;“我和你才不是一类人。”

nbsp;nbsp;nbsp;nbsp;“你都说我是半个大巫了，怎么不是一类人呢？”

nbsp;nbsp;nbsp;nbsp;“……别跟着我。”

nbsp;nbsp;nbsp;nbsp;祁雁偏要跟着他，可惜走得没他快，紧赶慢赶才追着他上了楼。

nbsp;nbsp;nbsp;nbsp;苗霜听着那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笃笃而来，实在没忍住回头怒道：“你到底有完没……”

nbsp;nbsp;nbsp;nbsp;话音未落，他就被追上来的人拉住手腕，一把拽去。

nbsp;nbsp;nbsp;nbsp;苗霜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撞在了他怀里，对方的手臂顺势环上他的腰，祁雁的体温从四面八方覆盖上来，将他牢牢困在其中，挣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