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言简意賅地形容了一下这些小零件的大致模样、功能,周围眾人听完,有人约莫是没太懂,有些茫然;有人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还在细细琢磨;有的人则目光微亮,似是抓住了些什么。
当然,最能理解朱允熥的,还得是汪锦年。
这一套附属的加装零件,相当於把他的射击过程具现化了出来,他当然是秒懂。
当即目光之中便露出惊嘆之色,道:“陛下巧思!微臣明白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道:“拿这破玩意儿都能射得那么准,朕知道你一定能明白,也知道你一定能做出来!”
目前时间短,只够把保底方案的火绳枪做出来。
这玩意儿在旁人眼里是飞跃性的进步,在朱允熥眼里却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下意识隨口而出就是一句“破烂玩意儿”……
“微臣……谢陛下讚赏!一定日夜不輟,把陛下口中的加装装置安排到心火銃上头去!”
被朱允熥如此夸讚。
汪锦年自然是心头一阵火热。
面上虽极力保持著冷静的模样,实际上一颗心臟已然是疯狂跳动——说这话的可不是別人,是大明皇朝的皇帝!甚至乎……未来很有可能是整个世界的皇帝!
他手中掌握一切人的生杀予夺、升降荣辱,他的一句话,比天大!
不过,汪锦年的重点落在“陛下夸我了”,所以心中澎湃久久不能平息,可旁人除了羡慕他这一身技能,羡慕他出头得了陛下的青眼,很快则是注意到朱允熥的“破烂玩意儿”这话上头。
有人更是指著汪锦年手里的火绳枪,咽了口唾沫道:“这……破……破烂玩意儿?”
其他人虽没敢对朱允熥置喙什么,各自心中都一阵无语,面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东西叫破烂玩意儿,那从前那些火銃、碗口銃是啥?都扔了別要了唄!
不过细细想想,眾人又觉得:“嗯……从前那些破烂玩意儿,的確不能要了,全部回炉子里融了都不可惜!”
可再回头一想,心里又不平:“从前的是破烂玩意儿,现在这火绳枪怎么能是破烂?咱当成宝贝供著都来不及!”
朱允熥自然也察觉到了眾人的神情。
目光不以为意地肃然一凛,道:“你们现在觉得这火绳枪好,可你们是不是忘了,朕说给你们的点火方式可不止一种,你们把最简单、最好处理的点火方式调试到火銃上去了,这便沾沾自喜,这便当成宝贝了?”
“火绳枪虽好,一些该有的弊病不还是存在么?”
“现在准头是看了,哑火率也下去了没错,要是天公不作美,给你们下雨下雪的……该歇菜还得歇菜。”
“破烂玩意儿”这回事,固然是朱允熥的下意识反应,却也算是他故意这么说的。
对於这个时代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现在的火绳枪,或许就已经是“完美”的代名词了。
毕竟当前这个成果,都已经相当於连续跳过了好几个关键性的变革阶段了,於他们来说,是百分之一千的顛覆。
也是因此。
他们必然要沉迷於这样的成品沾沾自喜、不可自拔,人一旦开始沾沾自喜、开始满足,隨之而来的就一定是不思进取,沉溺现状。
这倒也不是这群人心性不行。
纯粹是时代的局限性。
所以朱允熥才要刻意地把这件事情点出来,目的就是提醒他们、把他们从这种沉溺的现状里拉出来,得给他们上点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才有持续性的技术进步。
毕竟。
火绳枪,朱允熥却只当是个保底而已。
而且,他说的这些缺点和弊病的確还存在——若是天气还不错,的確没什么,若是天气恶劣,乃至征战北疆、海外时候,碰上暴风雪、暴风雨……最终还得拼刺刀。
这就是弱点,这就是风险。
朱允熥从来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风险,所以,未雨绸繆,时刻保持紧张感也是必须的。
听到朱允熥这话,眾人脸上的笑意顿时褪下去不少,纷纷挠著脑袋迟疑著低下头去。
不为別的,而是他们也明白,面前这位少帝说的,就是事实,只不过他们沉浸於之前的成就,下意识就觉得“足够了,进步已经很大了,相比於还在使用刀枪剑戟互拼,已经完全碾压了”,所以忽略了而已。
想到这些。
当场气氛一时凝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