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允熥这副质疑的样子,傅友文下意识心里一紧,赶紧笑著解释道:“回陛下,这个结果……此次抽检其实便算是正常合格了的,火銃毕竟是一种十分精密的武器,不像普通刀剑一般,拿起来便可砍杀……”
傅友文刚解释到一半儿,却被朱允熥下意识说出口的话,给打断了:“十分精密的武器?就一根炮管,装些火药、弹丸的,你管这叫精密?”
听到朱允熥这番埋怨。
傅友文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心里对朱允熥这话有一万口槽要吐,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吐起了。
“不儿?中央户部的存货,那已经是整个大明最顶尖儿的了!在您这小祖宗嘴里,怎么说得跟些破烂儿似的?”
“方才场上的人操作您又不是没看到。”
“这还不算精密?”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祖宗只怕是在一下战役记录里,见到这些火銃、碗口銃的相关记录与战绩,一时来兴趣了,这才来仓库这边消遣。”
“要么……就是因为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所以误以为这些东西是可以用来对付淮西勛贵的东西,以为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般的存在,此刻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了解了些,但又不完全了解,这边开始自说自话了。所以……老夫之前是不是想多了?”
“罢了罢了,有没有对付淮西勛贵的办法都在一边,老夫也不能期望太高,只要陛下有这份心,就是好事了。”
“……”
当然,傅友文心里虽然已经在疯狂吐槽了,可碍於这小祖宗的身份,只能全憋肚子里,神色訕訕地抿了抿嘴唇。
没办法,对於傅友文来说……
现今时代的火銃,就是最精密的玩意儿了,结果朱允熥把这些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这当然跟傅友文的想法和认知完全相悖。
但这也不怪朱允熥。
要说精密……朱允熥见过比这精密一万倍的玩意儿,这东西在他看来当然是再粗糙不过的东西。
这属於跨越了几百年的鸿沟了。
傅友文在心里一番大刀阔斧的吐槽之后,虽然很想懟朱允熥,可谁让他是天子呢?得供著!所以傅友文只能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咬著牙自己消化了这股无名火。
然后挤出笑容,耐心地解释道:
“回陛下的话,这火銃和碗口銃,看似简单,里面的学问却多著呢。”
“这火銃响或者不响,与许多因素都有干係,譬如火药和引线都容易受潮,引线的燃烧或许会不稳定,填入的火药量是否合適也取决於用銃之人的经验,再者填充入火銃內的火药也不是一定会和插入的引线接触到……”
“凡此种种下来……任是谁来,也难保证这銃一定会响。一般来说,十銃之中,有五六响便已经是极佳的状態了。若是碰上潮湿天气,这个数目,还得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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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傅友文这脸都憋得有点红,一边还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朱允熥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有点“何不食肉糜”了,这时代的物质条件、技术条件也就那样儿。
而他曾经司空见惯的一些东西。
则是经过了几百年的积累、几百年的改进与发展,以及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叠代下来,的最终成果。
朱允熥点了点头,平静地应了傅友文一声,道:“好,朕了解了。”
朱允熥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这倒是让傅友文微微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这小祖宗还准备继续吐槽呢,不过这也好,傅友文自己也鬆了口气。
朱允熥没有再理会傅友文。
话音落下。
他便看著场中的双目,微微眯了眯,目光之中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决然、兴奋,与跃跃欲试!
决然,是无论这个时代的火器水平有多粗糙、低下,但他来了,就一定要把那几百年积累叠代下来的东西,一步步具现在这个时代!
兴奋,则是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大明、华夏、汉土,即將在他的脚下,提前走出这些关键性的步伐!
带著泱泱华夏一口气多走数百年。
如何不令人激动与跃跃欲试?
目光凝然地望著场中那些在他看来十分粗糙的火銃、碗口銃,朱允熥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后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收回自己走得有些远的思绪和心神,也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