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然“嗤”地笑道:“你真瞧她为难么?就算二婶都还曾想废你枢术,她却连劝都没试着劝你一句,这叫为难?”
方定楚插道:“她当日望山夺城,不就是想最后阻拦一把,只是晚了一步。”
“望山她不夺,方崇文也会夺。反而就是因她这一手,方崇文才动作不得。”江未然道,“以她和杨家的关系,若凤翎、不孤、望山三处连成一气,北境半壁防线都在手中,想做什么不行?你们一脉孤军在燎邦,真禁得起她折腾么?可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就巴巴地自投罗网给你们做人质去了。”
秋往事皱眉道:“你想说什么?说四姐向着我们?她豪门之后,行事自有考量,想多留一条路也没什么奇怪。再说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江未然道,“她多留后路,确实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与容王毕竟夫妻一场,见风转舵却能转得如此之快。容府分裂这等大变之下,一步走错只怕便永难翻身,她能进退毫不失据,不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聪明,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准备得久。”
秋往事疑道:“什么意思?”
“她早就知道五叔是永宁太子,比你早,比我早,更比容王早。”江未然道,“我娘便是以此相换,让她安排我进了容府。”
秋往事与方定楚齐声叫道:“什么?!”
江未然把玩着手中灵枢,说道:“我娘最后几年,虽通了枢触,却并未像同楼晓山说的那样隐居起来,仍是在找我。最后自知来日无多,已没机会见到我,却还是要替我谋好后路。”
秋往事急着问道:“她读到五哥的心,知他是太子,便以此消息相换,让四姐去找你?她就吃得准四姐找得到?就不怕她不守诺?”
“自然吃得准。”江未然道“江栩的行踪,她从来就知道,只要有心,找我不是难事。”
秋往事吃了一惊,方定楚也愕然道:“你是说阿落……一直派人盯着江栩?”
“这有什么稀奇?”江未然轻笑道,“江栩对当时的容府是多大的威胁,哪可能这么由得她在外面乱跑?容府那会儿兵荒马乱,没能力找她,王家却有。”
“这……”方定楚忙又问,“大哥也不知道?”
江未然摇头道:“他若知道,二叔自然知道,你也就知道了。”
方定楚惊疑不定,询问地望向秋往事。她一时却也无暇分辨真假,问道:“你娘读到这个,跑去与她交易,她就真答应了?甚至还愿意接你入府认了容王为父?”
“我娘告诉她的,可不止五叔是太子一条。”江未然面上有些伤感,又带着些得色,“我娘同她说了许多容府隐患,告诉她容府必定难成大事,想保王家,只有指望五叔。”
方定楚愕然道:“阿落就信了?”
“自然信。”江未然瞟她一眼道,“我娘的聪明,更胜五叔多少倍,五叔能把石头人说点头,我娘便能把铁人说点头。何况说的都是实话,这不一一都应验了?王妃也是明白人,自然识货。”
秋往事讶道:“四姐就为你娘一番话,连自己的子嗣都不要了?”
江未然冷笑道:“她自己能对容王有保留,若生了孩子,又不能教他也对自家爹有保留,回头容王倒了台,有孩子在反而多一层负累,要来做甚?远不如要我,又用得上,扔起来又不心疼。”
方定楚瞪着她道:“照你这么说,阿落从那时起就没想着和大哥长久?”
“自然。”江未然瞟瞟秋往事道,“若不是那时她已和容王成了亲,说不定就跟了五叔了。”
秋往事忙啐道:“呸,四姐虽好,也不是五哥喜欢的那样。”
江未然不以为然道:“五叔和你定亲时,也未必就一定喜欢你这样的。他永宁要复起,也要靠山,王家算不上最好,也已是上上之选,王妃本人又没得挑,给谁做老婆也断没有不要的。他俩相识又久,一路同进同退,当年与容王尚未成亲时,闲言碎语可是没少传,五叔对宋怀风含含糊糊,一半是碍着宋将军面子,一半可也未必不是为了避嫌。”
方定楚见秋往事越听脸色越黑,忙拉拉她道:“往事,别喝飞醋。”
秋往事也知无理,干咳两声,正色道:“如此说来,你娘的灵枢也是四姐给你的?”
江未然点头道:“她找到我时,我娘与江栩都已死了。江栩的灵枢若不是她的人帮忙,我一个人也没能耐千里迢迢带到璟山来种。之后又在外头养了我一年,教我钧天法,等我开了枢觉,想起我娘,把利害都同我说明白,才让人把我带到容府。”
秋往事讶道:“你到容府时,便已经会钧天法了?”
江未然道:“会了,只是功力浅得很,钧天法低品之时本就征兆不显,我又是天枢,装装傻也便没人知道了。”
方定楚又问:“江栩的灵枢在这儿,你娘的在你手里,那容府那块又是怎么回事?”
江未然道:“也是王妃弄来的,是她一个病人,不治死了,留下一个孤儿,枢痕一直未褪。我入府那天,王妃安排人在外头把那孤儿也妥当安置,枢痕便自然褪了。江栩的灵枢长什么样,容王哪还记得清楚,改了底样便轻而易举蒙混过去。”
秋往事与方定楚面面相觑,皆不知该不该信,正想再问几句,江未然忽站起身,白着脸深吸口气道:“人就来了,你们高兴吧,从此便没有我这祸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