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狭小,塞了三个人已是满满当当,季有瑕进不了屋,只得在门口小声道:“我、我没说捆,我只说、只说关起来。”
秋往事问道:“为什么要关起来?你们不想五哥娶她,赶她回燎邦也就是了,关在这里难不成还能关一辈子?”
季有瑕低着头,嗫嚅道:“本来也没要关的,只是后来火火沐来了,我怕这事传出去,所以才说要关。”
秋往事越发莫名,问道:“怕哪件事传出去?五哥要娶她的事还是她在这儿的事?”
季有瑕越发低了头,吱唔半晌也没说出什么,王宿也铁青着脸不说话。秋往事正欲催问,忽听米狐兰低笑一声道:“怕我怀了身孕的事传出去。”
秋往事一愣,解着绳索的手顿时停住,低声道:“什么?”
王宿重重哼了一声,闷声道:“我们一见她,有瑕便发觉她有了一个来月身孕,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秋往事呆了半晌,问道:“谁的?”
米狐兰抬起头直直盯着她,眼中满是嘲弄之色,薄唇轻掀,冷冷笑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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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漠无表情,轻哼一声道:“我怎知道。”
米狐兰瞟她一眼,似对她的无动于衷有些讶异,旋即又露出一抹揶揄的笑,下巴一挑道:“你猜猜。”
秋往事倒轻笑起来,一面接着解去米狐兰身上严严实实的绑缚,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你有几个相好,我上哪儿去猜。”
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王宿却先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扯过她手中绳索,气哼哼道:“往事,你别难过,为这么个背信弃义的混蛋不值得!他叛大哥,好歹还算身世所迫,情有可缘,可为了勾搭狐子连你都负,这还知道良心两字怎么写么!你别怕,六哥给你撑腰,他真敢要狐子不要你,我废了他!”
季有瑕急道:“阿宿,你这不是添乱么!”
秋往事倒一派平静,拍拍手站起来,忽粲然笑道:“六哥说的是,这等混蛋理他作甚,他要我,我还不要他了呢。明日我便上路,把这狐女和狐崽子送去给他一家团圆,和他就此清帐。”
季有瑕吓了一跳,忙把王宿拽到门外,自己钻进屋去,劝道:“往事,你别胡说,五哥不是这样的人,里头定有缘故。”
王宿也探着脖子道:“往事,他虽可恶,你也别意气用事,倒白白便宜了他们。”
秋往事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手腕一翻,用刀鞘抬起米狐兰下巴,似笑非笑道:“没错,的确太便宜了这狐女。反正这事也还没别人知道,干脆我杀了她,一干二净,便当没这回事。”
米狐兰面色微变,左右扭头皆脱不出她控制,看着她戏谑的神情,又气又恼,狠狠瞪她一眼,撇撇嘴道:“你怎地一点不上当,真没劲!”
此语一出,秋往事倒没什么,王宿和季有瑕却皆跳了起来,齐声叫道:“你说什么?!”
米狐兰没好气地翻翻眼,说道:“我说我骗你们玩儿,怎的?”
王宿推开秋往事挤上前,一把揪起米狐兰,铁青着脸,恶狠狠问道:“你说孩子不是五哥的?”
秋往事见米狐兰有些被吓着,伸手拉开王宿,轻笑道:“五哥都没见过她,哪儿来的孩子。”
王宿绷着脸,满眼冒火,斥道:“他同你说的你也信?他还同大哥说过一世效命呢!”
秋往事叹一口气,说道:“六哥,你与五哥相处年头比我还长,就算信不过他的为人,也总该信得过他的手段。你说,五哥若真同她做过什么,会留着尾巴让我有机会知道?这里可是费将军地头,多少龙帮眼线,你看这屋子干干净净,前花后草,显然一直有人打理,这会儿不见露面,自是得了吩咐,不来打扰。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到了这儿,我敢说没一个漏得过五哥的眼,他就算拦不住我,在当门地界料理一个米狐兰又有何难?如今我同她既能好端端地见上,若非五哥存心要同我一拍两散,便只能是他压根儿没什么需要瞒我。”
王宿微微一怔,虽也隐隐觉得不无道理,一腔气愤却仍是难平,冲口便道:“怎知他不是存心同你一拍两散?!”
话一出口便已后悔,正吱唔着想弥补两句,秋往事倒浑若无事地笑道:“六哥,我都不明白了,你到底觉得五哥重情还是重利?”
王宿闷哼一声不答话。
秋往事自顾自点点头道:“这便是说重利了。既然重利,那你瞧瞧,我论本事,论身份,论人望,论能带给他的好处,哪怕就论长相,哪一点会比不上这个米狐兰?”
王宿听她将自己如此秤斤论两地分析,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有这一番话也是为他所逼,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闷闷无话。
米狐兰却忍不住啧啧有声地摇着头,讽笑道:“闹半天他就是看上这些才要你?这你也乐意?就说风人性薄,果真不错,我们燎人若结夫妇,必是情投爱合,哪会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秋往事淡淡望着她,含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不言语。米狐兰被她看得焦躁起来,瞪她一眼道:“你看什么!发现没我长得好了?”
秋往事微微一笑,说道:“他是不是只看上这些,我自己知道,但若说全无这些考量,我却也不信。可那又如何?他若只是田间一个村夫,我又何尝会多看他一眼?我的能耐,我的背景,缺了哪一项也不是我;反过来他的性情,他的手段,缺了哪一项也自不是他。我们本是各自走着各自的路,一日忽发现有人不仅方向相同,连步调也是一致,甚至正好他有一匹好马,我有一副好鞍,如此旅伴,岂非天赐?正是各方匹配,因此无所顾虑,更不需患得患失,我得即他得,我失即他失。我与他不是两心相悦,而是命魂相合,如此默契,又岂是区区情爱所能尽言。”
米狐兰不知是否风语有限,似有些茫然,怔了半晌,微微皱眉,嘟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往事蹲下身,笑眯眯道:“不明白?连这都不明白,也生得出他的孩子?骗鬼呢!”
王宿恼怒地问道:“既不是五哥的,你为何骗我们?!”
米狐兰冷哼道:“我可没说是谁的,我只说‘还用问?’你便自己硬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