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赵云连忙坐起,俯身掬水净面,倒惊起一只苍鹭飞远。
还以为会是那日赠酒的卢宽过来交接,没成想今日派的居然还有女子?
待他站定,整了整襟袖,将小舟划向岸边,当苇叶簌簌分开,才瞧见不远处立着两个侍女打扮的漂亮姑娘。
左边那位尤其出挑,身条儿袅袅亭亭,面皮欺霜赛雪,等更近了些,再仔细一观,容貌竟是绝色,仿若姑射山上的神子。
被陌生郎君这么聚精会神地注视,她倒不觉忸怩,始终抿着浅笑,眼眸亮如秋露。
可别看面上表现得如此从容镇静,实则季蘅的心口早已澎湃——天呐,活生生的赵子龙离我只有半丈远了!
她将素指暗暗掐进掌心,真疼,不是梦。
赵云今日身着白袍便服,没了甲胄,隐了煞气,显得愈发长身玉立,儒雅清俊。
他虽被美色暂晃了眼,却没有迷昏脑子,防范问:“你们是?”
一旁的绫戈走流程,对起暗号:“见郎君在此垂钓,可要置办竹篾?”
赵云这才客气见礼:“刚得了七斤重的黑鲩,当配新篓。”
季蘅很满意自己胡编的暗号,脆生生笑道:“我等来迟了,还请子龙将军勿要见怪。”
她的嗓音本就娇细,眼下面对的又是仰慕的梦寐以求之人,那声儿就跟沁了蜜水似的,打着甜滋滋的旋儿,撩拂过耳廓。
“不碍事的。”赵云已将目光垂下,耳尖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闲话少叙,他从怀中取出一样锦袋,往两位姑娘中间递去,“此乃信物。”
季蘅与绫戈不由对视了一下,后者轻声说:“奴婢去望风。”
赵云稍稍抬眼,遇上季蘅含笑的眸光时,又偏过头,继续避开视线。
她接过锦袋,自顾自地掂了掂,确有些重量:“敢问将军,玄德公可还有话,要带给我家主人的?”
赵云颔首:“来日持此物为凭,无论索求何物,凡主公力所能及,必定践诺。”
刘备的承诺应当不能作假吧!
闻言,季蘅不由得攥紧那锦袋,已然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不胜愧赧啊,共苦的这个苦就不陪你们吃了,但同甘的生活我要不请自来了,妙哉妙哉,美好的川蜀退休生活正在遥远的前方向自己招手!
见她半晌没个反应,赵云的喉结滚了滚,试问:“不知你家主人,有无交代?”
“有的,”季蘅忙从腰间挂的布口袋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家主人对于秘密招募兵士的一些建议,希望对将军有所助益。至于锻造矛戟之事,你们无须操心,我……我家主人自有门路,定然办妥。”
“多谢。”
话已此处,理该互拜告别的,省得久则生变,被谁撞见。
季蘅却恋恋不舍地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对着真实的历史名人浮想联翩,想那长坂坡,想那汉水之战,想他能不能当自己面耍一套传说中的龙胆亮银枪。
赵云也正怪着,怪他今日好似中了邪,两只眼睛仿佛浇上了煮烂的饴糖,那目光非要唐突地粘在初次见面的姑娘身上。
再看下去,人家就要变成钉在琥珀里的小虫子了。
好在他并非好色之徒,虽不情愿,但最后也费力挪开了目光。
“若无事,容在下告辞。”